顧清英擡起屁股往房間裡走,嘴裡不忘回擊:“讓她轟!她敢轟,我就敢往她臉上扔小面包。”
索娜跟着顧清英進了房間,兩個人也不關房門,說說笑笑,聲音忽高忽低。顧媽媽也能聽個滿耳,卻并不搭言。索娜每隔十天來一次,攢了一肚子話。她先是數落了一通辦公室的同事們,說這個是愚蠢的工作腦,掙着勉強糊口的工資,卻盲目地過度努力;又說那個是情緒垃圾桶,天天滿腹牢騷,嘴裡沒完沒了地嘟嘟嚷嚷,仿佛整個世界都是錯的;還有一個既小氣又貪便宜的女同事,索娜提起來就恨。
“你知道她的臉皮有多厚嗎?生活用品從來不帶,全靠借,借着借着就帶回家了。她老跟我借衛生紙、抽紙,還有濕巾,大把大把地抽,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卷沒開封的衛生紙,不出三天,她就給我抽沒了。”
顧清英問道:“你和她吵了嗎?”
索娜一揚脖:“我才不是那樣沒素養的人呢!她小氣愛占小便宜,那是她的素養差,我就不一樣了。我提前将一卷有桶芯的衛生紙隻留了薄薄的一層,等她急着去廁所的時候,我就扮好人借給她,讓她在廁所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她上當了嗎?”幹媽也起了好奇心。
索娜用手捂着嘴偷笑:“要是不靈的話,我也不會說呀。”
顧清英覺得索娜做得過分了點兒。
“過分?你如果覺得受人欺負是一種美德的話,我就不和你犟了。吃虧這種事,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分人。我不去害人,但那些人也别總想害我呀!保持善良沒有錯,但前提得看看這個世界是如何看待你的善良,有的人就是無恥的豺狼,隻想把善良的人啃得屍骨無存,再扮可憐博人同情,讓人誤以為你是狠心的獵人,讓你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可以換一種反擊的方式呀,畢竟大家在一起工作,鬧翻了都不好看,以後怎麼相處?”
“人家都不管不顧了,你還在這替人着想啊?清英姐姐,你得記住了,你可以選擇不計較,但不代表你可以被欺騙、欺瞞,更不可以被無故欺負。鴻筝姐姐教給我的處世規則,可都是好東西。”
幹媽和顧清英睜大了眼睛,顧鴻筝教的?嗯!也像!
顧清英當然知道不能讓自己白受人磋磨,但她可沒那麼大的膽量扯下面皮與人撕破臉。該受氣還是要受氣,該坐冷闆凳還是要坐冷闆凳。有些人就能拉下臉來不吃虧,絲毫不擔心外界的看法與說詞,隻要自己得益受用就得了。
面館裡常見這樣的景象,哪怕隻有兩個人,哪怕關系再親密,也得将賬目算得清清楚楚。其實這也不是件壞事,講明白總比稀裡糊塗的好多了。
牟葉就是有本事,阮弦自歎不如,她比不上牟葉的腦子活與嘴皮子利索,心也就變得寡淡多了,隻管顧着店裡的事。牟葉與旅行社談了小小的合作,承攬了部分團餐項目。
這一天,面館的主人和食客就開了眼界,一桌子共十個老年人,吃飽了飯開始算這一上午的出賬。他們個個嘴裡念念有詞:這筆賬是AA,那筆賬有買送活動,前一筆賬用了代金券,後一筆賬辦了會員卡,她與她合吃了一份飯需要平分,他與他同嘗了某款飲料需要幾幾開……誰都不想吃虧,又都想顯得自己大方。不間斷地算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算出個所以然,直到導遊喊着團員上車離開,幾個人還在争先恐後地嚷:“我又想起來一個……”
牟葉很熱情,熱情地有些過了頭,不管什麼年紀的人,她都能說上幾句。阮弦暗裡觀察了,還不隻說三五句,有時候都能摸清人家家底,好在牟葉不是個大嘴巴,哪說哪了。但這樣還是不太好,阮弦擔心一些食客因為說得話多了就不來光顧了。店主問東問西,可能隻是無意的舉動,卻也是一種趕客的做法。
阮弦幾次張嘴想要和牟葉聊一聊這件事,又幾次将話咽了回去。牟葉太熱情了,熱情到有人特意來找,仿若是好久不見的自家親人,那番寒暄與擁抱,讓人看了徒增感動。
遲祝讓阮弦秉承事不關己的做法,不要去管那麼多。阮弦撇嘴道:“萬一大家都不來了,面館不就要關門?我不得失業呀!”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員工,就得好好幹活;顧姐是老闆,她就得想辦法維持面館的運作。你要是想做管理,那就是越俎代庖,還是出力不讨好的那一種。領導嘛,不分大官小官,都會有一種自負心,認為自己很了不起,好像是無所不能。他讓你出點子,是想讓你提醒他,而不是表現你自己。你就守好店,顧姐走的時候什麼樣,回來的時候就完璧歸趙。”
阮弦冷笑了一聲:“這就是你的上班心理?”
遲祝搖晃了一根手指頭:“錯!這其實也是你的上班心理,隻不過你是當局者迷,忘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