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桑以為時雅會樂得忘乎所以,一定是狂笑一般的反應,沒想到客廳裡一片寂靜。
“是不是高興地都愣住了?”耿桑的心态就是好,還給自己找面子呢!
時雅無動于衷,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看不出喜悅,看不出憂傷。她的眼睛盯着耿桑的手機,計算器上的數額并沒有使她産生任何值得慶祝的欲望,她想說耿桑腦子有病,又想說點髒話罵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耿桑沒有放棄找補自己面子的機會,看着時雅,認真地說:“有這四十萬,再加上家裡已經有的存款,這就是咱保底的資金了。這筆賬可不是輕易就能動的,倆兒子說話間就長大了,他們也等着用錢呢。我呢,随便找個工作,工資夠每個月的開銷就行了,什麼升職當官的,我沒有那些想法了,這輩子也就這麼地了。”
時雅悠悠地說:“我掙得也不多呀。”
耿桑很樂觀:“我不是說了嗎?我再出去随便找個,掙多掙少夠用就行。”
時雅冷笑一聲:“随便找一個?你就那麼容易随便啊?我怎麼就随便找不出一個新的工作來呢?我也想換一個随便一點的工作,不想起早貪黑的趕班車,還得把工作帶回家來做。你知不知道那些設計圖光保存的時間就很長?現在如果有一個随便一點的工作,隻要離家近就行,我保準做!可是你知道嗎?掃廁所的工作都不要我了,嫌我超齡了!哎,我就覺得很可笑,我掃廁所超齡了?你覺得你能嗎?”
耿桑嘟囔了一句:“我……我有工作經驗啊。老師傅了,還會沒人要?”
時雅又是一聲冷笑:“老黃曆了!你老了,就是沒人要!”她推開耿桑的手機,對于耿桑在她身後的呼喚毫不理會,回了卧室去睡覺,隻留了耿桑在客廳裡繼續敲着手機上的計算器,将那不知算了多少遍的數字又算了不知多少遍。
耿桑頭一次沒坐周日的晚班車回公司。兩地的距離大約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這是在選擇高鐵的情況下。這個周末過得有些慢,時雅對他沾沾自喜地決定并不滿意,兩人對這個問題的尴尬情緒破壞了整個家庭氛圍,透着一絲冷寂。耿桑覺得還是距離産生美,幹脆早點回去。時雅說随便,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自己說了不算。
時雅名義上是雙休,但周末依然要工作。她需要在家裡繼續做圖。周六的白天沒時間與耿桑繼續讨論那個沒有結果的問題,在兒子們的房間埋頭加班。家裡六個人三個房間,說出去确實好聽,但住起來擁擠。時雅需要一個書房,她隻要還在做這份工作,她就必須要在家裡有一個供給加班的空間。
周六的晚上,耿桑問時雅的想法是什麼。時雅說自己很務實,現在找工作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她認為目前的形勢對于他們夫妻倆來說很不友好,有個地方呆就很不錯了,為什麼要為了賠償金而讓自己處于漂泊不定的境地呢?
時雅一邊将洗淨晾曬好的衣物折好收進衣櫥裡,一邊說:“以前真的是經驗當道,與年齡無關。隻要你有經驗,你還能幹,人家要你的幾率就會很大。現在不是了,人家隻想要沒有經驗的小年輕,他們認為那樣的人好管理又聽話。我們這樣的年齡,在人家的眼裡連草都不如,隻是自覺其美。我不想打擊你,也不想打擊我自己,但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嘛。你以為我沒有出去找啊?找不到嘛。”
耿桑可憐巴巴地說:“可是把我調回來,我就是底層員工,這邊不可能讓我繼續當經理級别的人了。我不是說了嗎?一個蘿蔔一個坑。分公司好幾年沒招新人了,今年倒是招了,也是一個換一個。這個來了,立馬踢走那一個,人數不變,跟沒進人一樣。我要是回來了,工作内容變了、職位身份變了、工資待遇也變了,我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時雅也可憐兮兮地說:“變了就變了呗,好歹有個工作呀。你拿着四十萬,還不敢動那筆錢,整天坐在家裡嗎?”
耿桑被時雅說得也失去了信心:“我出去找個兼職?小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