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魄力！”顧清英一手拿起筷子，一手向索娜豎了大拇指。

“我有些慶幸那時候離開。你記得我的老同事那依嗎？雖然我倆聯系不多，但是我知道她最近的消息，人家現在可風光了，網上、報上總有她的信息，獲獎呀、講課呀，風生水起的。你瞧，世事難料呀。幾個月前，我可是沒想到我會以指導老師的身份回到舊學校。哎呀，我可真是太忙了，新年晚會一個連着一個，排練、錄影，要一直忙到農曆年呢。”

世事難料。顧清英心想：世事究竟會有多難料呢？

司茼芹的名字和号碼顯示在顧清英手機屏幕上的時候，顧清英好像懂了一點“世事難料”的意思，對于她來說，隻有司茼芹的電話打來，才會有一種沒有被世界抛棄的感覺。司茼芹在電話裡不停地絮念自己有多慘，她自憐是個出力不讨好的人。

顧清英耐心地聽着，聽着聽着就失了神，因為孔逅的電話也在這時打了過來，做着司茼芹電話的背景音。一遍不夠，還來第二遍，好像還發來了一條信息。顧清英沒有接聽他的電話，也沒有挂斷她的電話，更沒有看那條未讀信息。她隻是将手機輕輕地置于桌子上，自己仰倒在床上，扯過被角遮住了自己的臉。

司茼芹有個女同事剛剛懷孕就昭告全同事，又跑去老闆那兒說了一通。大家心知肚明，她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在公司裡享受某些孕婦待遇。司茼芹傻裡傻氣地問人家幾個月了，得知才一個月，立馬吐了吐舌頭：“才一個月呀？”人家瞥了她一眼：“怎麼了？隻懷一個月就不是孕婦了？”

“不是那個意思。”司茼芹有些讪讪地。女同事很快就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任務”。她先是和老闆打了招呼，公司裡費神費力的工作不能做了；又和一個同路的男同事打了招呼，以後要負責她的上下班；還與一個女孩子說自己的早餐就交給她負責了，因為女孩子家附近的早餐有她喜歡吃的小籠包。

司茼芹也被安排了“任務”，這位女同事的午餐就由她負責幫着買。司茼芹建議她可以點外賣。女同事一口回絕：“我不要外賣，就要你幫我買。陌生人送來的，我不放心。而且咱倆口味差不多，你選的東西，我都能吃，我也不用費神去想中午吃什麼。哎，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從家幫我帶呀。”

司茼芹一聽，不高興了：“你怎麼自己不從家帶呀？自家做得不是更放心嗎？”

“哎呀，我晚上吃那一些，第二天不還是老樣子嗎？會吃膩的。現在天冷了，去外面買也怪麻煩的，你要是帶飯啊，也方便了你自己。我覺得你還是考慮考慮吧。”聽聽，人家這是下大了命令指示呢！

女同事雖然趾高氣揚，但是大家有怨言卻恨不起來。人家從來不欠錢，還是提前付，又多給。這樣的舉動，讓人怎麼拒絕嘛！

司茼芹是這位女同事的小小領導，有些工作也不好再分派給她了。分配給她也沒用，人家就是拖着不做，到最後還是要回到司茼芹的手裡，有時還要留下來無償加班。司茼芹隻好自己将那些賬目算來算去。女同事說自己不方便走動，但有些物品是她負責保存的，也沒個尋找的規律，随着心情擺放，這可苦了司茼芹和其他同事，翻來覆去地找，随着女同事的指揮來回竄，像無頭蒼蠅似的。

公司小，大家排了值日表輪着做當日清潔。女同事是不能親自上手了，其他人又不願替她多幹。她出了一個主意，要大家湊錢請小時工，每天一小時，既能打掃辦公室又能清潔洗手間。

“我出去打聽過了，每天一小時，一個月下來二十個小時就行了，每個月給清潔阿姨五百塊。咱公司員工加老闆十七個人，每人平攤下來，還不到兩塊錢。”

老闆說無所謂，隻要大家同意就行，反正每人每天出一塊五毛錢。

沒有人提反對意見，保潔阿姨當天下午就上了崗。隻有這位女同事知道這保潔阿姨是誰。兩個人見了面假裝互不相識，各取所需。

司茼芹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想起顧清英，總認為兩人當同事的時光是最美好的。顧清英表示不贊同，但她嘴上沒說出來，隻是在心裡否定着司茼芹的每一句話。那天，司茼芹給顧清英打了将近三個小時的電話，顧清英早就不理會了，那頭還隻管在說。她似乎并不需要有人接話，隻要有聆聽者就足夠了。

幾天過去了，顧清英沒有回複孔逅的信息，更沒有回那個未接電話。又沒什麼好說的，回過去幹什麼？如果接電話的是蘇柰，氣氛還好一些。可是，如果真的是蘇柰與自己對話，又是多麼失望啊！

顧清英有點想索娜給自己占蔔的簽文了，但她又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意圖說出口，再說了索娜也真的是在忙，自己隻好忍耐着、壓抑着、盼望着。

電視裡正在演竹子開花的紀錄片。竹子是會開花的，一輩子難得親眼看到一次，以至于讓大家都忘記了凡是植物，大多都會有芊蕊百态。無花果隻因為花期短，不易使人察覺，便使人誤以為它是不會開花的，這是多麼可笑的想法啊。

顧清英關掉了電視，回到房間時，桌上的手機正在震動着。啊，忘記了調鈴聲，若不是這時候回到房間，還接不起這個電話呢。那端果然是蘇柰，“顧老師顧老師”叫得很是熱情。

“你為什麼總叫我顧老師呢？”通話結束的時候，顧清英問了這個令人掃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