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瞧瞧。”巴特曼家的次子後退了一步,站在修道院的後院裡展開報紙,故意清了清嗓子,高聲念道:“……不幸死去的搬運工新婚不久的妻子盡管出身平民,卻是位美麗動人且豔名遠揚的女士,我們姑且稱她為玫瑰夫人。據筆者獨家消息,那位勇敢站出來的貴族和玫瑰夫人之間曾發生過一段凄美且隐秘的故事……我們有理由相信,玫瑰夫人曾苦苦哀求過那位先生救救她的丈夫,可是直到玫瑰夫人将自己于絕望的烈火中焚燒,徹底香消玉損,悲痛欲絕的布洛迪先生這才終于壓抑不住那滿腔亵渎的愛火,懷着如波濤般洶湧的悔恨之情,發誓一定要為玫瑰夫人報仇……”
波西:“……”
波西:“????!”
他頓時大怒,一把從老對頭手中扯過那張報紙:“胡扯!我哥對我都不假辭色,怎麼可能對個粗鄙的鄉野漁婦‘悲痛欲絕’‘滿腔愛火’?!”
黑發少年一目三行着看完了這篇極盡香.豔之能事、滿篇下.流臆測的新聞,氣得臉蛋通紅:“這是哪家報社辦的不入流小報?我發誓,他必将承擔來自布洛迪家族的怒火!”
“可别,小布洛迪先生,你現在還不能代表布洛迪家族呢。”特朗·巴特曼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煽風點火:“雖說那位‘玫瑰夫人’盡管血統肮髒了些,可能還帶着魚腥味——但好歹也算一樁風流韻事。萬一流傳到王城,那些貴婦小姐們說不定還會為這個凄美而禁忌的愛情故事流淚贊歎不已呢。千萬别壞了你堂兄的好事,小處.男。”
波西·布洛迪突然冷靜了下來。
“光罰。”
他冷冷地說,數道光芒形成的鎖鍊頓時從天而降,将修道院後院破舊的地闆都砸出了無數小坑,然後他在四處狼狽逃竄的特朗·巴特曼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中傲慢地揚起下巴。
“巴特曼先生,如果沒有實力承擔來自波西·布洛迪的怒火,”這位年紀輕輕就能做到無魔具施法的高級使徒術士冷漠地說:“我奉勸您,最好還是在我面前閉上你的嘴。”
有那麼一瞬間,那張尚未長開的臉上的神态,簡直與他的堂兄如出一轍。
“怎麼回事?這裡可是修道院,你們怎麼敢在光明神的注視下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急急忙忙趕來的聖巴羅多術士學院帶隊教師瞪着眼前兩個快要回程還惹出事來的兔崽子,恨不得一人在屁股上踹上一腳。
米勒閣下可還在這裡呢,巴特曼家次子那個刺頭也就算了,怎麼波西·布洛迪這個好學生也開始跟着胡鬧了?
“修頓先生。”波西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知道自己在修道院裡與人動手是個極不明智的舉動,更何況還是一位侯爵的次子。父親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狠狠責罵他,說不定還會對他施加鞭刑,但他還是倔強地不肯低頭:“巴特曼先生将淫.穢之物帶進了修道院,他還侮辱我的家族,侮辱我的兄長!”
“又不是親哥,而且說得好像不是你将奪走你堂兄的爵位似的,少在這裡假惺惺地裝好人。”巴特曼捂着被光之鎖鍊擦傷的肩膀冷笑起來,他就是看不慣這家夥在大人面前惺惺作态。
明明是個卑鄙無恥的強盜,還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滿心憐憫的模樣,簡直惡心透了。
波西的臉頰上頓時泛起了淡淡惱怒的紅暈:“這是布洛迪家族的家事,關你什麼事?”
“夠了!”修頓先生忍無可忍地咆哮:“兩位先生,你們倆個的事我會如實彙報給院長,現在都給我回房間反省自己,直到返程之前不許再踏出修道院一步!”
兩個不省心的學生氣呼呼地回自己房間了,背影簡直寫滿了不服氣。修頓先生瞪了一眼幾個悄悄探出頭看熱鬧的學生,直到他們縮回頭去,他才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年輕人,是不是?”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修頓先生差點跳了起來,反應過來對方是誰後頓時心裡一陣哀嚎:“我的光明神呐,米勒閣下!真是抱歉讓您看到這些……”
“沒什麼,我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也許他們今天吵得劍拔弩張,明天就能和好如初了。”對方的聲音還帶着笑意,修頓先生忍不住感歎一下這位樞機主教閣下的好脾氣,怪不得對方在教内和信衆中人氣一直居高不下——雖然巴特曼先生和布洛迪先生是不太可能“和好如初”的,他們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想着怎樣将對方的腦袋按進馬糞裡。
“和您閑聊幾句真是開心。”米勒主教和善地沖他點了點頭:“可惜還有一些教務在等着我處理,我就不打擾了。”
修頓先生趕忙畢恭畢敬地讓開了路,望着樞機主教遠去的優雅背影,他忍不住再次感歎了一下這位閣下實在無愧于“無塵之光”的美名。
不知道自己又于不經意間收獲了一位迷弟,米勒主教回到了自己單獨位于三樓的房間。房門鎖好後,他臉上那種幾乎凝固的微笑終于淡了下來。
權杖微亮,一縷奇異的光芒順着樞機主教的低沉吟唱在昏暗的小房間裡流淌,光明與榮耀之神澤菲爾的神像高居于祭台,靜靜垂眸注視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