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新聘請的家庭教師不敢管他,生怕被他随口說出一些見不得人的“小秘密”。而諾瓦也在與布洛迪夫人的數次争執中,以對外時會将禮節部分做得無可挑剔為代價,換取了家中可以随意行動的自由。
諾瓦再次咬了一口烤面包——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面包大概是用舊小麥做的,香氣不明顯,還帶着酵母的明顯酸澀。好在烤後幹脆的口感很好,配合上奶酪的醇香也是相當不錯的一餐。
另一人平和的呼吸忽然一頓,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人震驚的東西。
教授頓時敏銳地擡起頭:“怎麼,海神殿有消息傳出來麼?”
這個世界的報業已經進入了野蠻生長階段,著名的大報社甚至與貴族、教廷有合作,亂七八糟的小報也層出不窮,其中四處流浪、見多識廣又口才出衆的吟遊詩人為其貢獻良多。
對方将報紙換了個方向,默默推給他,然後諾瓦便被什麼“玫瑰夫人和落魄貴族之間不得不說的那些事”糊了一臉。
“……黃.色新聞?”
為了迎合大衆口味,小報社相當喜歡刊登這種博人眼球的三俗報道,哪怕在他的世界也不可避免,隻是稍加收斂些——就看苦主本人願不願意花費時間、金錢和精力去維權了。
“……您不想發表些意見?”阿祖卡神情不明地盯着表情淡漠的黑發青年。
“可鄙下.流的做法,将死者絕望的抗争污蔑為陰私的情.愛。”教授用指骨節在署名處敲了敲:“筆者化名阿帕特拉,這個詞由梵地語衍生而來,本義是‘欺詐、謊言’的意思——對方故意的,但是不太像薩曼家族的手筆,巴特菲爾德·薩曼沒這麼聰明。”
故意削減此次遊行示威的嚴肅性,将死人和無權勢的學者推到風口浪尖,引導群衆的目光集聚到炸裂的绯色新聞上,卑劣且有效。
“……我不是說這個。”
——這人對自己的名譽還真是毫不在乎。
阿祖卡微歎了口氣,但是沒有說下去,隻是抽走了諾瓦手中的報紙。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這個名字。”他平靜地說,隻是怎麼聽都顯露出些微冷意。
“……等我一會兒。”教授忽然若有所思地說。他傾身掏出對方新買來的紙筆,推開咖啡杯,坐在桌前寫些什麼,留下神眷者盯着他的發旋。
“請幫我給同一家報社,不必暴露身份。”諾瓦将那張稿紙疊了起來,交給了阿祖卡:“如果對方不敢發表,你可以……‘幫’他一把。”
黑發青年垂下眼,喝完了杯子裡最後一點咖啡:“就當是我利用了班尼一家的補償。”
……
與此同時,灰橋港突發新聞報因“玫瑰夫人”銷量大漲,主編簡直笑得瞧不見牙龈,就連前·治安總署署長尼特·薩曼在獄中都拜讀了那篇大作。
“腦子簡直有病!”他将報紙摔到了地上,破口大罵:“那個諾瓦·布洛迪就為了和一個愚蠢、風.騷、滿身魚腥味的婊.子調情,居然不惜攀咬到老子身上?!”
說是關押在牢房裡等候法庭提審,但除了多了一面鐵欄,牢房内部條件簡直和旅社差不多,隻是尼特·薩曼依舊覺得這環境格外令人委屈。
他本以為自己完蛋了,但是薩曼家主隻是将他臭罵了一頓——或者還夾雜了些許拳打腳踢——最後還是捏着鼻子要求他老實呆在牢裡,等輝光教廷走人後再運作一番,盡量隻在法庭走個過場。
“看在你之前還算盡心盡力的份上。”對方陰森森地說,但尼特·薩曼知道,這隻是因為他掌握了太多薩曼家族見不得人的秘密,薩曼家主不可能任由他就這樣毫無準備的上法庭,暴露于敵對家族的視野裡。
想到這裡,尼特·薩曼的肥臉忽然扭曲了一下:“你們幾個,過來。”
幾個站在牢房外的治安官唯唯諾諾地跑了回來,恭敬地俯下身來。
“弄死那個諾瓦·布洛迪,做得利索點,别讓他有機會說話,順便做一份遺書,說他是殉情自殺。”尼特·薩曼陰狠地說:“他不是為愛悲痛欲絕麼?老子就随了他的願。”
下屬頓時臉色蒼白起來,殺害貴族可是直接上斷頭台的重罪,其中一人遲疑道:“署長大人,薩曼伯爵那邊會不會……”
“你懂什麼?”尼特·薩曼瞪了他一眼:“所謂的人證一死,法庭上我們不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我這可是為家主解憂。”
這可是戴功立罪的好機會——不過白塔大學的那群神學家不會在灰橋港停留太久,他必須要抓緊時機。
至于諾瓦·布洛迪本人不過是一個柔弱的普通人,弄死他大概比殺死一隻雞還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