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辯解”,就連戀愛腦上頭狀态的音石明大概都不會相信,更别提東方仗助了。
但我還是說了。
陰陽怪氣十足,和此前對待音石明與小林的親切态度判若兩人。
這麼做對維持平靜生活沒有半點好處……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如果真的激怒仗助君,我可沒有百分百的自信戰勝那個“瘋狂鑽石”,而勝率不足的戰鬥,按照我一貫的風格,就應該盡量避免才對。
所以,我現在,隻是……
單純地抑制不住情緒,想要傷害誰一下。
于是,就下意識地對他發脾氣了。
這是個糟糕的預兆,不僅僅代表着我情緒管理逐漸失控,還意味着……我對東方仗助的信任感,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
就算不是我這種人,正常人也隻會對真正信任的對象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潛意識裡,我已經認為“無論怎樣,東方仗助都是會原諒我的”。
可這不過是錯覺罷了。
看似可靠的血緣關系都會變為可憎可惡的鬧劇,更何況是青春期的短暫萌動……别開玩笑了。
東方仗助看似溫和,但絕不軟弱,可以“欺負”,但絕不可以玩弄。
如果不對他付諸部分真誠,我是無法真正欺騙到他的——而可以預見到的是,今後我對他保有的真誠情感,隻會越來越少。
所以,我現在更應該做的是——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出乎我的意料,擺出了“一定要追究到底”的東方仗助,卻在我再次回答之前先讓步了。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并非我認識的東方仗助的風格。
“雖然我是認真地想要拜托你,但這是建立在吉光你還把我當作可以依靠的朋友的前提下。”
東方仗助的聲音分外平靜,
“朋友的話,如果看到朋友遇到困難,就算對方逞強地拒絕援手,也可以死皮賴臉地跟上去,不顧禮節與隐私地,把會打攪對方幸福的威脅拔除。”
“但是,不是朋友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東方仗助?”
“我一直将你視作我最珍視的朋友,那你呢,吉光。”東方仗助又一次打出了令人作嘔的直球,“如果你沒有将我視作朋友,那我的死皮賴臉,也就沒有任何【合理】的基礎了。”
我停下了指尖無意識的敲打,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些許。
最初一秒措不及防之下的怔愣過去,我又恢複了思考能力,但……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否”,是會徹底切斷我與東方仗助的聯系,還是會激化他的反應,讓他更為誇張地幹涉我的世界?
難以預測。
我明明已經看到了我和東方仗助分道揚镳的未來,但對這個鄰近的、看起來似乎是節點的選項,卻感到思緒混亂、無法分析。
不對。
究竟是無法分析,還是我也被情感幹擾了判斷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地吐槽道:“嘴上說着不答也可以……但其實根本不答不行吧。你還真是強勢啊,東方仗助。”
“……”
“不過,鄭重其事地逼迫着朋友回答這種問題,卻是在電話裡進行的——該說你膽大好呢,還是膽小好呢?”
“沒辦法。”仗助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透着些許低落,“如果面對面交談的話,我恐怕無法下定決心,隻會讓吉光你繼續蒙混過去吧。”
……倒是挺坦率。
我癱在沙發上翻了個白眼,鎮定地理了下思路,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非要個回答的話,那我也是将仗助君視為最珍視的朋友的。畢竟我和朋友很多的仗助君不一樣——我隻承認你這麼一個朋友,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是第一位。”
“這算是個什麼回答啊!”電話那端的聲音沉默了一瞬,然後像是在掩飾什麼情緒一樣,大聲抱怨道。
“我可是在很認真地回答你啊,仗助君。”我理直氣壯地說道,“對于有很多朋友的你來說,能夠自然而然地從衆多樣本上,習得友情的潛規則,一直以來你應用着那套潛規則,在待人接物上處理得很好,我并不否認你的成功,但是。
“就這麼将你的那套朋友規則,應用到與你處境天差地别的我的身上,是不是過于不講道理了呢?”
“我——”
“認為是朋友就可以不顧禮節隐私地追上去幫忙,這隻是你單方面的認知而已。我這邊可是有各種各樣的事,光是維護日常、埋藏過往就已經讓我心力交瘁了,為什麼你就覺得,任由你把我的傷疤扯開,湊近扒開來看一看,就會讓情況變得更好?難道說——”
雖然不是面對面交談,我還是下意識地歪了歪頭,擺出了故作困惑的神态,
“就因為我沒有父母,你對我産生了可笑的同情心和責任感?想要對我的生活負責?”
“吉良吉光!”
電話那頭的聲音湧動着再明顯不過的怒氣,少年粗重的氣聲被話筒捕捉,惹得我耳朵微妙得癢了起來。
我完全能想象得出來此刻東方仗助生氣的表情,如果是面對面的交談,我恐怕會猶豫要不要繼續挑釁下去。
但隔着電話線,我隻是将交疊的雙腿換了個擺法,用悠閑的語氣答道:
“在呢。
“怎麼,隻準你偷換概念,不準我蒙混過關?
“說到底,在維持友情這件事上,雖然我承認你比我‘成熟’那麼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正确的聖人吧?
“明明仗助君也有很多東西瞞着我啊,不是嗎?
“比如說替身。
“又比如說——”
我拖長了聲音,用一種欠扁的語調說道,
“國中的時候,你在和松子的那場戰鬥後,究竟被影響到了什麼感情呢?”
話音落下,我聽到電話那頭一聲巨響,随即是重物連續倒塌手忙腳亂的聲音,緊接着——伴随着東方仗助“嗚哇!”的一聲慘叫,電話被挂斷了。
我盯着手機屏幕,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