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替身能力、各自母親的黑曆史,這些東西雖然不是正常人一見面都會聊的,卻都是我們共同了解的信息,屬于正事。
可一個孩子從未見過的生父,那既不屬于正事,也不是正常人剛熟悉起來就能愉快談論的話題,就算是我和仗助君,也幾乎不聊他的父親與我的父母。
那麼,看起來很懂得察言觀色、處事分寸的喬魯諾,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呢?
喬魯諾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微微笑道:
“我希望能幫助您,這是我的‘承諾’。
“而為了實現承諾,更多的了解與交流是必要的。
“此前,更多的是您在主動開口,拉進距離,現在,也該輪到我了。”
他看起來很認真。
我能夠理解他想幫助我對付佐和子,這裡面有太多的理由,他千裡迢迢偷渡過來,也不可能放任佐和子活蹦亂跳。
但他現在的承諾,似乎又與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之處。
想了幾秒鐘,我暫時放棄了糾結這個問題,學着他的樣子,露出一個微笑。
這個微笑一路保持着,直到我們回到了公寓——并在公寓門口看到了一個不該看到的人。
“…………”
熟悉的人影孤零零地停在路燈下,手裡提着個袋子。大概因為沒穿平時那身略顯臃腫的校服,隻套了件米黃色的衛衣,頭發也沒有白日裡梳得那麼像個整齊的牛糞,此刻,這個我熟悉到想吐的人看起來有些陌生。
尤其是那張臉,那張時常露出蠢兮兮表情的臉,與往日更顯不同。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神色格外冷淡……如果不是那頭發型的話,說不定能打上冷酷帥哥的标簽。
似乎因為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太長了,東方仗助的眼珠動了動,向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明明我站的地方距離他三十幾米遠,沒有路燈,根本看不清。
我感覺突然胃疼了起來,對着身邊開口道:
“喬魯諾,你——”
“?”
“……算了,你就跟着吧,先不要說話。”
我深呼吸了一次,往前踏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又深呼吸了一次。
很好,我現在的目标是讓母親安息,我的心裡除了這件事就隻有這件事。區區東方仗助根本無法影響到我的心情,我能行。
我成功将垮掉的微笑又擠了出來,徑直走向東方仗助。
“晚上好,仗助君。”
——實際上,雖然我沒看時間,但現在多半已經是淩晨了,也不知道東方仗助在這裡等了多久。
“你有什麼事嗎?”
我迎上他的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詢問道。
東方仗助沒有立即動作,他維持着倚靠着路燈的姿勢,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在喬魯諾身上停留了幾秒鐘,又将目光放回了我的身上。
他看人時一向喜歡直白地目光接觸,往常我對此并沒有什麼感觸,現在卻感覺胃更加痛了。
我忍住了沒把視線移開,對着沉默的他,再次開口:
“仗助君?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連着兩天夜出晚歸的話,朋子阿姨會擔心……”
“是承太郎先生給我的。”東方仗助打斷了我,他聲音有點沙啞,“我來轉交給你。”
他把手裡的袋子塞到我懷裡,垂下眼簾,就這麼安靜地站了幾秒鐘,然後悶聲說道:
“那我先走了。”
“嗯……”
嗯?
我抱着袋子,有些呆愣地望着他慢慢遠去,背影淡化沒入黑暗中。
所以,他真的隻是單純地過來送東西?
明明應該松一口氣,但我現在卻感到胃更痛了,甚至想把承太郎先生的照片打印下來貼在牆上扔飛镖。
我努力将東方仗助的事再次趕出腦中,看了眼疑似重要情報的密封紙袋,本來想對身側默默圍觀的喬魯諾說點什麼,但忽然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隻能有氣無力地朝他揮了揮手,示意可以上樓了。
公寓管理員不在,樓道裡很安靜,我和喬魯諾一前一後,步履緩慢,周圍一切細小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自然也包括那一聲似乎沒忍住的輕笑。
值此時刻,我火氣蹭地一下就竄了出來,轉身,對身後的罪魁禍首怒目而視。
“抱歉。”
喬魯諾眼底流動着仿佛惡作劇成功後的笑意,這給他添了幾分符合年齡的稚氣。
“我隻是在想……”
他頓了頓,笑意越發鮮明,
“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嗎?”
“……”
“我确實太年輕了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