糍粑做好之後,宿星一塊快放入油鍋裡,就着鍋底淺淺的豬油煎。
噼裡啪啦的響動,伴随而來的是撲鼻的香味。蹲守在竈膛旁的黎臻點着腳尖,探頭往鍋裡看。
“不怕油濺蹦你一臉麻子?”
身量堪堪到竈台,宿星低頭,看見小孩毛茸茸的腦袋。
之前見小孩,都是頭戴白玉冠,矜貴非凡,一看就是世家嬌養的公子哥。現在小孩頭發用布條綁住,瞧着落魄不少,但粉雕玉琢,依舊顯眼。
一雙大眼睛,像是林間的小鹿似的,渾圓如玉,黑白分明。
“宿星哥哥,你的拿手菜是冒煙嗎?”小孩忽地仰頭看他。
就在方才,宿星誇下海口,說要給黎臻表演一個拿手絕活,能一隻手煎糍耙。
他先是用菜鏟挑起一塊糯米糍粑,随後扔入鍋邊,再用鏟子澆油,糍粑就像是融化了似的,慢慢往下滑落最後落入油裡,發出呲啦的響聲。
隻是方才他走神,一個沒留意,鍋裡的兩塊糍粑就開始冒煙。
宿星手忙腳亂去翻面,白淨的糍粑果然變得焦黑。對上黎臻好奇的眼神,宿星面不改色:“你肯定沒吃過這樣的吧?我跟你說,這樣的最好吃了。”
黎臻表示懷疑:“真的嗎?”
糍粑煎的金黃,宿星用筷子夾出來,甚至能感受到外殼的酥脆。“當然了,不過呢,得超過五歲的小孩子才能吃。”
黎臻還有點懊惱:“可是我今年四歲。”
宿星像是頗為可惜般歎氣,麻利的把焦黑的部分摘下來塞自己嘴裡,道:“那隻能我自己吃了。”
入口嘎嘣脆,聽着聲音就覺得美味極了。黎臻忍不住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宿星。
“非常好吃!”
宿星抻着脖子忍着惡心咽下去,而後把做好的兩塊分黎臻一塊,倆人拿着吃了。
沒買到什麼菜,再說倆人錢也不夠,于是晚飯就隻是一盤子用豬油煎過的糍粑。
大概是沒吃過這東西,又有可能是太餓了,黎臻吃完之後意猶未盡,舔了舔嘴邊的油,奶聲奶氣道:“宿星哥哥,你好厲害。”
黎家有專門給黎臻一個人做飯的小廚房,廚娘就有五個,但她從未吃過這樣美味的食物。
被誇的宿星正用最後一塊糍粑抹鍋裡的油,塞進嘴裡後咀嚼幾下咽肚,挺直了腰闆道:“當然。”
黎臻說明天還想吃,宿星說看心情,正當兩個孩子讨論的時候,有人在外面喊:“宿星!”
也是小少年的聲音。
宿星走出來,懶洋洋的道:“是你啊,小聾子。”
黎臻也跟了出來,看見被叫做小聾子的小少年,身形瘦的像是麻杆,臉長手長,笑眯眯的樣子。
就是賭場偷錢的小孩。
“是你!”
“棗泥?”
小聾子驚訝看向黎臻,把藏在懷裡的東西拿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帶了棗泥糕點?”
宿星和黎臻面面相觑。
“小聾子,在哪裡弄的糕點?”
全是褶皺的油紙,隻包着一塊糕點,而且梅花狀的糕點缺了一處花瓣,露出裡面紅褐色的棗泥餡料。
“我當然有法子,快吃。”小聾子說完看向黎臻,“這小孩是誰?”
宿星接過糕點掰成三份,院裡小孩一人一份。
“我是她債主。”宿星道。
他爹娘在黎家失蹤的,黎家所有人都欠他,他不是債主是什麼?
小聾子沒反應過來,但也沒多問,接過糕點吃起來。可能放的時間久了,味道沒那麼好,不過依舊是香甜的。
黎臻背着兩隻手,搖頭道:“我才不吃。”
很有可能就是偷來的,她才不吃。
蔡嬷嬷說了,不要當壞小孩。
“犟驢。”
宿星索性把她那份也吃了,然後拍拍手上的渣滓,道:“小孩,走,帶你去個地方。”
“小聾子,帶路,去你家。”
“去酒家?我們還是孩子不能喝酒,而且也沒有買酒錢啊!”
小聾子邊說邊攤手,表示沒錢。
宿星一陣沉默。
“你要是再有錢,趕緊去把耳朵看看。”
這句話小聾子聽清了,嘿嘿笑道:“耳背而已,不影響。”
三個孩子到底去了小聾子家。
黎臻以為宿星家就夠潦草破敗了,但沒想到小聾子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有一間茅草屋,院子連栅欄都沒有,隻用小木棍圍着,甚至大人直接能跨過去。
剛走到院門口,屋裡面就跑出來三個小孩,兩個和宿星差不多,跑在最後的則看着比黎臻還小。
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好奇的互相打量,過了會,宿星就把黎臻拉到一旁,聳了聳肩道:“看見了?小聾子是為了三個弟弟妹妹。如果不是他,三個孩子就餓死在街頭了。”
如果黎臻仔細看就能發現,三個孩子裡兩個是女娃,另外的男娃則是走路有點跛。
小聾子也是孤兒,他在流浪的時候收養了三個孩子,四個年歲不大的小孩子們組成一個家。而小聾子就是撫養孩子長大的“大人”,他沒有掙錢能力,便隻能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