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娍将劉婆子家裡那個三米見寬的篾席鋪在了地上,又讓他們搭手把菽棵鋪在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層,“若是太薄了會将豆子敲壞的。”
劉婆子拿起連枷,試着敲了幾下,翻起菽棵,下面果然全是豆子而那些菽棵上的殼已經空了,她驚訝地笑了笑:“果然好使,這樣就不用等打谷桶了,我一人使這個還方便些。”
“李山叔,趙嬸子,明日我再做一把給你們,打谷桶和連枷一起用,這活兒就能早些完成了。”
“是……是這麼個道理……”
“行,娍丫頭,明日叔給你搭把手,咱多做倆,我家裡能使這玩意的人多着呢。”李山這話倒是不假,他家一家四口其中有三個都能使,也就李至眼下還矮了些,要不然這活給他做才是最合适的。
“行倒也行,隻是家裡的破布還有繩子都不多了……”
“這有啥難的,我家裡布頭多,我去拿些給你。”劉婆子之前給人做衣服,有些人會把碎布留下來抵一部分工錢,也有些人會送舊衣裳來做尺寸借鑒,之後隻拿了新衣裳走,将舊衣裳留了下來,就這樣一條碎布兩件破衣,家裡攢了一堆呢……
紀老三忙着脫粒,所以第二日篾竹片烤竹片這些事情都是李山做的,紀娍有了經驗,這次做起連枷來得心應手了許多,忙到夕飯後做了兩個出來。
連枷和打谷桶一起使,脫粒進度果然快上了許多,今年三家的竟比往年兩家時結束的還要早。
後面曬菽、灌袋、翻地、種麥,這一通忙完就到了九月最後一旬了……
村裡人得了空之後,各種閑話就多了起來。
這些日子,紀娍家門口就多了好些個聽了閑話前來考證的……
“她看起來就不像是個正經姑娘。”
“你們瞧她那眼睛,啧啧啧,小小年紀就透着一股狐媚子勁兒。”
“哎,她真是百旺鎮上花閣裡的?”
“可不麼?上次都有人親眼看見了,她身上有花閣姑娘身上專有的镂青呢!”
“真的?造孽呀,村子裡竟來了這種人!”
“你說那紀老三家怎麼會有這種親戚……”
這些閑話從何而來,紀娍、小婵還有何氏都知道。
除了那李二年,還會有誰呢?
裡長李佺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李大年早早地就送進了縣裡的學堂去讀書了,是個明禮知恥的,小兒子李二年卻讀書不成,日日泡在賭坊酒樓,夜夜睡在花閣曲巷,是個不行正路的。
這李二年前段日子在花閣欠下了酒錢,正愁着沒錢還債呢……
那日在劉婆子家裡見到了額角處有镂青的小婵,他回去後琢磨了一整晚,雖說花閣裡的姑娘身上的镂青之處大都不在臉上,但他曾聽人講起過,旁邊那座木樓裡有不一樣的……
他拿不出那麼多銀子自然也進不到木樓之中,木樓裡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他自是不知曉的,但那次小婵拼命躲閃的模樣倒是讓他看出些端倪,他揣測那個額角有镂青的便是木樓中跑出來的。
若是他能将偷跑出來的夜度娘給送回去,那他的債也就不用愁了。
眼見着自己欠下的賬有了着落,他便天天蹲在家裡籌劃要怎麼将小婵帶出紅石村,重新送回花樓。
上門去搶,不行……
夜裡去捆,也不行……
紀家知道他們這個親戚曾經是個夜度娘麼?應該……不知道吧?
要是他們知道了還會留她在這兒住麼?應該……不會了吧?
那就讓紀家全家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到時候那個姑娘被趕出去了,他就剛好能将她帶走……
飯桌上,李二年一邊想一邊樂,一不留神間就把碗給打翻了,裡面的白粥流了一桌子。
知子莫若父,一瞧見他這個沾沾自喜的樣子,李佺就知道他心裡準是又憋着什麼壞事,便“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指着李二年的鼻子就開始罵了起來:“吃個飯都不讓人省心。”
“你這些日子就在家裡好好待着,别出去亂跑了。”
“我也不指望你跟你哥一樣會讀書,我隻盼着你别犯了什麼事兒,到時候還得你爹親自送你去縣衙。”
“前些日子送進縣裡的陳六和陳寡婦,到了都逃不掉,死罪!”
“知道了。”李二年放下筷子,吊兒郎當地出了門。
“我這些日子絕不出村……”村子裡可有我一大筆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