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世間被大雪蓋住,一片寂靜。
良久的沉默過後,蔡家老大終于開口:“你們說她十八,她便是十八麼?你們把孩子叫來,我倒要親自問問?”
“你們是為了什麼來的,我們心裡門兒清。”
“那孩子雖說不是我們親生的,可到底是我們養大的,這麼些年下來,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差别。”
“哪怕今日來的就是她家人,我和她爹也不會任由當初抛棄過她的家人把她帶走的,更别說你們這種心懷鬼胎的了。”
“大哥,老三,咱就别跟他們廢話了,那竈房裡還有好幾個姑娘呢,咱随便綁一個回去也能救下我們家二姐兒啊。”
“當家的,難不成你真要讓咱們家二姐兒到那祭場去?”蔡老二的媳婦已然失去了理智。
如今的紀娍是不知曉今日這種上門尋人的情況是年年發生的,故此她一時沒能緩過神來,直到聽見這話她才明白對方為何要冒着風雪來找紀枝。
瞥見何氏和紀老三渾身上下寫滿的見多不怪,紀娍多少也能猜出來今日這種情況定是有過不少次。
“左右現在還不晚,離那場祭祀還有二十日餘,你們還能再想想其它法子,但是我小姑……你們想都别想。”
蔡老二聽見紀娍的聲音,突然眼睛一轉情急智生,他快速起身挾住了一旁的紀娍:“不論是誰?隻要能救我女兒的命……”
“帶不走你小姑,那就帶走你,你替我女兒去死是一樣的。”
“娍姑娘。”
“娍丫頭。”
蔡老二這個舉動着實将在場的人都給吓了一跳,隋言意伸手想拉住紀娍可還是晚了一步。
不遠處的何氏明顯已經亂了分寸,她着急上前去救紀娍卻差點被自己給絆倒。
一片慌亂中,紀老三取下了牆上的割刀:“松開我們娍丫頭,不然你們今日就别想回去!”
那蔡老二手裡捏着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碎瓷片,他将碎瓷片死死地抵在紀娍的脖子上,威脅着紀老三與何氏:“那個是撿回來的還是個傻的,死不足惜,這個可是親孫女。”
“再不足惜,那也是條命啊。”何氏嚷道。
“那我們二姐兒的命呢?”蔡老二的媳婦沖了過來,她伸出胳膊擋在紀老三和蔡老二的中間。
隋言意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到底是在軍營中長大的,從這種隻會使蠻力的鄉下漢子手裡救下個人對他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可方才紀娍瞥見了他暗自握緊的拳頭,忙沖着他搖了搖頭。
他雖然滿腹疑問,但還是按照紀娍的意思暫時收回了手。
趁着蔡老二不備之時,紀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這個東西拿遠一些,若是劃傷了我,那我就上不了祭台了,到頭來,你們就是白忙活一場。”
“我知道,你們來無非就是想找一個能替代你們家二姐兒的,可是那祭台上擺的不論是豬鴨還是姑娘,都得是活的,身上沒有缺陷沒有傷口的,然你若殺了我抑或是傷了我,那就是白折騰了……”
這種挾人性命的事情,蔡老二很明顯是第一次做,他一直抖個不停,紀娍的舉動更是讓他受了不少的驚吓,他手中的碎瓷片也因為這陣驚吓在紀娍的脖子上留下一條細長的血痕後才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唉……”紀娍重重地歎了口氣:“白忙活一場。”
何氏立馬上前把紀娍樓在了懷裡,還順勢把隋言意護在了身後:“快點滾出我們家,若是不走,我就喊人了。”
“我們用錢買,用錢買行麼?”蔡老大從懷裡掏出兩個又破又癟的錢袋子,“這是我們家所有的錢了,求求你們了,就幫幫我們吧。”
“我們幫不了你,幫不了你們。”何氏眼角的淚還未幹透:“要是别的都好說,可你們要的是我家孩子的命!”
紀老三握着割刀,站在何氏的身邊:“你們走吧,你們到其它地方想辦法吧。”
“想了,什麼辦法都想了。”
“十二個縣就得十二個活生生的姑娘,今年有六七戶都不舍得送孩子上祭台的,可上哪裡能找到這麼多姑娘去……”
“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木樓……”紀娍脫口而出。
這專吃姑娘的屁陋俗該亡了,羅羅湖邊的破祭台也該砸了。
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百旺鎮上有個花閣,你們可知道?”
蔡三臉一紅:“你個小孩子……”
紀娍白了他一眼,“旁邊有座木樓,那裡面有辦法,不過那個……”她指了指蔡老大手裡的錢袋子:“怕是差的有點多。”
“當真?”蔡老二的媳婦抹了一把臉。
紀娍點了點頭,又道:“你們家裡幾個女孩子?”
“我們蔡家一共四個女孩子,兩個已經成親了,還有兩個一個九歲,一個兩歲。”蔡家老大不明白紀娍為何要這麼問,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
“那你們打算掏空家底兒救這個孩子麼?”
“當然要救。”
“有句話可能不太好聽,但确實是個不得不考慮的,倘若你們今年掏空家底兒救下了這個,那明年若是拈阄又拈到你們家另一個了……”
蔡三臉色一青:“當然也得救,我閨女明年才三歲,她才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