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郭祭司被那些話給噎得開不了口的時候,陳巫公也趁機攪了攪這攤渾水:“那名單分明就不是尋常人可以換掉的,還有那白布條上的名字,那些姑娘的姓名年歲家世都寫得一清二楚的,除了那些姑娘自己,有誰能記下這麼多還能記得這麼清清楚楚?”
其他的祭司祭長見狀也紛紛表示湖神肯定是存在的,而郭祭司之所以這麼說很有可能是中了邪症了。
承認自己知道沒有湖神還要堅持獻祭掉那些女孩子無異于在承認自己是故殺,而在《大景律》中故殺者當斬。
若非是中了邪了,這郭祭司為何會給自己安上個要斬首的罪名?
幾番争執結束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湖神的确是存在的。
此般,今日所有的事情也都有了解釋,要麼是湖神,要麼是那些恢複了自由的未能安息的靈魂……
決斷才剛下沒多久,縣令就派了人上門來帶走了所有的祭司和祭長。
官府裡的人許是覺得那些該死卻沒死成的姑娘晦氣邪門,又許是覺得這些差點被獻祭掉的姑娘無辜可憐,反正是沒敢看她們一眼,也沒敢和她們說一句話,就這樣把她們留在了客棧裡。
官府的人才剛走,客棧裡頭守夜的夥計還有後廚的夥計就都飛也似地跑掉了,隻剩下了紀娍這些“圍觀之人”和那些孩子,以及坐在樓梯上假寐的那位。
那位此刻也已經醒了過來,如往常一樣站在了隋言意的身後等着差遣。
外面依舊是暗沉沉一片,似乎是要下雪的樣子,路上行人匆匆,偶有充滿好奇的目光看過來卻也是絲毫不敢停留,大家都默契地躲得遠遠的,也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鬼。
但這世上向來都是并非隻有袖手旁觀者,所以在圍觀的人群裡面除了紀娍他們,也不乏局外之人。
那些人或許對這場祭祀早有不滿,或許在這場祭祀之中失去過家人,也或許和太康府的大多數人一樣曾将整個太康府的風調雨順都寄托在一場祭祀和十二個孩子的身上……
之前是哪般如今已經沒那麼重要了,眼下他們正同紀娍一樣,真真切切地在為那些姑娘考慮着。
“官府的人這就走了?”
“那這些孩子怎麼辦呢?”
“要不咱想想辦法給送回家裡去?”
“怕是有些麻煩,要是咱杜成縣的,跑這一趟倒也無妨……”
“就是怕那遠些的,兩日也隻夠去那一趟的,路上的開銷怎麼辦?這天寒地凍的萬一受了寒生了病了又怎麼辦?”
“這些都好說,就怕辛辛苦苦給送回去了,人家裡嫌晦氣不給她進門,你說咱總不能再給帶回來吧……”
那幾個人說的倒也在理,不過紀娍之前确實也沒想到有些孩子可能會進不了家門,她看了看趙香兒,又看了趙香兒懷裡抱着的那個兩歲的孩子,突然開口:“各位若是不方便,這些孩子便由我們去送吧。”
“你們?”
“對!一則我們有馬車,這樣便不必花費太多時間,二則我們剛好要去太康府辦事,也不過是順路為之。”
一本正經地為這些女孩子考慮的心意是真的,可不想為自己攬下這攤子事情的心意也是真的,那幾位想都沒想就欣然地接受了紀娍的提議。
“不如就讓他們去吧。”
“有馬車确實能快上許多,怕是要不了三日就能從南到北再從西到東把整個太康府給跑個來回。”
“行,看着這幾位也是面善的,剛才也一直在為這些孩子說話,就讓他們去送吧。”
“再說了,這事兒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太康府了,諒他們也不敢把這些姑娘給怎麼樣了。”
于是,在這個冬日的第二場雪落下來之前,三輛馬車一起駛離了杜成縣。
他們分頭行動,小婵和飛鴿灰雀一起帶着木樓裡的六位女孩子前往了四全縣蘭兒姑娘的成衣鋪子,楊奪錦和李信李至則是要送剩下的那幾個女孩子回家。而紀娍和隋言意以及前來送信的那位随從是要到百旺鎮去的。
那場大火到底燒了個什麼樣子,她還不知道,她要去看一看。
若真如來人所說的那般,花閣也同木樓那樣成了一片焦土,那是不是意味着朵兒的命運已經改變了……
一般情況下,從杜成縣到百旺鎮,馬車全力跑上三個時辰就能到。
可今日下雪,已經不是一般情況下了,雖雪勢算不得多大,但終究有些影響,因此等他們趕到百旺鎮已經戌時過半了。
馬車還未站定,紀娍就跳了下來,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院門。
這處院子,隋言意帶她來過。
上次他們來的時候,院子裡還隻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