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說,今天也是蕭雨歇在第六區的初次營業,他雖對店内早餐的味道十足自信,可價格擺在這兒。
蕭雨歇不确定他準備的這些早餐是否好賣,以防浪費,各種包子蕭雨歇隻蒸了半屜,每種約十二個左右。
推開外帶早餐口的玻璃窗,蒸籠氤氲出的熱氣順着窗口騰空而上,熱乎乎地透着熟面粉的香。
五點半的光景,街區裡上下班的人三三兩兩,大多都是垂着腦袋步履匆忙。
蕭雨歇坐在操作台後,利落地把包好的兩大簾包子送進冰櫃儲存。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順手掀開了操作台上的電飯鍋蓋子。
濃郁赤色的鹵汁中,起起伏伏密密麻麻埋着數百隻雞蛋。一陣風吹過,茶葉帶着鹵香直往人鼻孔裡鑽。
蕭雨歇脫下手套,用漏勺沿着鍋邊撈出一雞蛋來。
鹵汁裡煮沸又浸泡了一整夜的雞蛋,顔色早已從淺褐色變成了油亮的紅褐。香氣撲鼻的鹵汁透過蛋殼表面的縫隙不斷滲入,緩緩扒掉蛋殼隻見蛋清上深深淺淺全都是鹵汁的印記。
蕭雨歇舔過唇,一口咬上去,蛋清鹹鮮彈牙,不薄不厚的滋味十足。再咬一口,腌入味的深色蛋黃湧現于眼前。
深色繞着圈似的層層遞減,香味卻絲毫不曾改變。鹹鮮的鹵汁完美覆蓋住蛋黃的雞蛋臭,口腔中隻留下蛋黃細膩的口感獨特的蛋黃香,以及令人垂涎欲滴的茶葉鹵汁味。
“好吃,好吃。”蕭雨歇三口一個,随後意猶未盡地喝下一口熱水,伴着窗外滴落的雨滴聲忽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幸福來。
他望着騰騰而起的熱氣,也不知他的第一位客人到底在哪兒。
__
第六區眼下正處在雨季,大雨滂沱是常态。
四點開始外邊下着的毛毛細雨,逐漸有停歇的迹象。
然而直到早上六點,第六區的上空也是陰沉沉的瞧不見半點太陽。太陽不出也就算了,天上反而還降下一層薄霧,被濕冷的風一吹。隔着窗戶瞧,都能想象出街外那能令人生出雞皮疙瘩的潮濕陰冷。
這種天氣,就适合在被窩裡頭賴着。側躺蜷縮在床上,被子包裹全身隻留出一個腦袋。
刷刷短視頻,看看加入書架已久的小說,又或者睡個回籠覺......
在百無聊賴中蹉跎在無所事事中快樂,才是這類天氣裡應該做的。
而不是被鬧鐘喊醒,睡眼惺忪擠着公交通勤一個半小時開啟繁忙的工作。
趙小娟揉了揉酸痛的頸椎,後腦勺一陣一陣地發木。
她戴着鴨舌帽走在路上,嘴裡的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跨過地上盛着污水的小水坑,又躲過路側車輛的尾氣,趙曉娟隻覺上班的心比上墳還要沉重。
她是今年剛畢業的應屆生,畢業前的豪情壯志連同她身上的精氣一起,在短短半年内被繁忙的無意義的工作所耗盡。
走在路上,她不覺得自己像個二十歲歲出頭的年輕人,反倒是像被工作磨平棱角的行屍走肉。
讀書時,為賦新詞強說愁。
現在好了,她的強來了,她的愁也來了。
不僅來了,還帶着想要引爆世界的煩躁同時抵達。
昨天晚上,不!
應該說是今天早上,趙曉娟睡得有些早。淩晨一點就為了改老闆十二點發過來的企劃,她硬生生拖到了三點半才睡覺!
最要命的還是,兩個半小時後她還要趕着出門上早八。
讀書時,熬夜通宵對趙小娟來說是常态,就算睡再晚,第二天一早她也睡活蹦亂跳的。
現如今,隻是熬到淩晨三點她現在就跟死了一遍似的。
渾身都難受。
□□的疼痛還不是最無法忍受的,真正難言的是身體内部的不暢。
趙小娟總覺得她的内髒器官全都粘連在一起似的,各個都叫嚣着難受。
為此趙曉娟看過中醫,中醫說她濕氣重。
她還去看過西醫,西醫說各器官都沒問題,說她這是壓力太大造成的焦慮。
兩方說得都挺有道理的,但趙小娟自己也給自己診斷出了病因。
歸根結底,就是上班上的。
沿着長長的台階走下,趙小娟輕車熟路地穿過街道,在麻木、憤憤不斷輪換的心情下,遠遠的她瞧見街口升起了袅袅的白霧。
帶着潮氣的涼風拂過,勾得人口水直流的香撲面而來。
趙小娟聳動着鼻尖,這味道...這味道!
就是她魂牽夢繞形容不出來的渴望啊!
自工作之後,趙小娟的嘴巴總想吃點什麼來填滿壓力帶來的空虛。
甜的,辣的,鹹的,酸的,燙的,涼的,爽口的,黏糊的......
靈魂深處浮現出的饞意,迫切得讓她進食。
可輪番吃過之後又覺得索然無味,似永遠都填不滿那空缺一樣,巡回反複地重複着進食、不滿再進食的循環。
記憶裡想要吃的味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趙小娟也形容不出來。
但此刻她想,那味道若是被具象化的話,興許就是鼻息間嗅到的這熱氣。
熟面粉揉着鮮美的肉香,隐隐還夾雜着蒸屜的淡淡清香,好似幼時上學路上,十幾年不曾感受過的久違早餐香。
趙小娟吸了吸鼻子,默默地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