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面的包子,表皮幾乎都是柔軟喧乎的。雪白蓬松的,好似夾心棉花糖。
可實際吃進嘴裡的味道、口究竟如何,卻無法用蓬松度來判斷。
有些面食金玉其外,瞧着像模像樣的。
一旦吃進嘴裡就暴露了。
面不似面,像是在嘴巴裡嚼了一團紙,總有股僵硬的絮狀紙感,讓人不禁懷疑店家在發面的時候,是否混進了衛生紙。
絲毫嘗不出面粉本應有的麥香與清甜。
老趙老家在十一區,那是C90星有名的小麥基地。
幼時暑假、寒假,他總會回去。
老趙記憶裡最猶新的,就是姥姥蒸的面食。
饅頭、花卷、糖三角、肉龍......
那些面食表面雪白的又或者稍微透着些黃,胖嘟嘟的一個就能抵得上他臉大,總是被姥姥整齊地擺放在不鏽鋼箅簾上。
滾滾水蒸汽散去,記憶中姥姥會用滿是老繭的手左右倒騰着,把箅簾上的面食一一掀開。
同光滑的表面不同,那些面食底部總會被箅簾印出一個又一個凸出的小面疙瘩。
有的柔軟,有的則被高溫烤成了金黃酥脆的外表。輕輕用手揪下來放進嘴裡,滿是熟麥粉的香甜。
沒有任何佐料,沒有任何調味。細細咀嚼過,隻會品嘗出麥粉原本的香,唇齒舌尖萦繞不散的隻有那麥芽糖的甜。
用力地咀嚼着記憶裡的麥香,老趙眼眶不由一熱。
姥姥去世多年,一眨眼他竟也到了姥姥之前的年紀。
歲月沖淡太多他們之間的回憶,有些時候的夜裡若是不看照片,他甚至臉對方的音容笑貌都拼湊不出來。
但眼下同記憶中面食味道如出一轍的香甜,讓他把一切都串聯起來,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夏夜為他扇着蒲扇哄他入睡的姥姥,扶着自行車後座叫他勇敢往前的姥姥,冬夜用熱毛巾為他擦臉,總會像變戲法一樣從爐子裡變出栗子、芋頭紅薯等好吃的姥姥,高大健壯的總是中氣十足的姥姥,逐年佝偻着背越來越瘦的姥姥......
老趙用力蹭掉眼角的水痕,他大張着嘴巴牙齒覆蓋住包子皮上的齒痕,深深地又咬下了一大口。
“......”
他的異樣,三位好友均看在眼裡。
老趙是個直性子也是個急性子,他向來直來直去,是好是壞都表現在臉上。
起初見他瞪大了眼睛,幾人還想調侃一句有那麼好吃或難吃嗎?!
結果眼見着老趙紅了眼眶落下眼淚,三人沉默着對視一眼,曉得老趙這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知曉老趙愛面子要強的性格,三人隻當看不見他落淚,垂着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早餐上。
同一時間,拎着保溫袋的趙曉娟終于下了公交。
她工作的地方距離公交站不遠,至多不過五分鐘時間。
趙曉娟拎着保溫袋肚子裡滿是氣憤,在怒氣的奴役下原本五分鐘的路,她硬生生三分鐘給走完了。
這一路上,她翻來覆去的。原本還想在座位上補個覺來着,可一閉上眼就是不斷閃回的情緒。
氣憤到達巅峰的時候,她更是想開窗把手裡礙眼的早餐給扔出窗外。
但......
一想到這頓早餐花了她将近五十塊,趙曉娟隻能咬緊牙忍下沖動。
“氣死我了。”趙曉娟給自己的搭子發過去一條吐槽語音。
上班本就煩,現在好了。
負負得負,她恨不得把公司大樓給炸了。
趙曉娟深吸一口氣,乘着電梯直接去了公司的茶水間。
為了防止辦公室裡飯味太過濃郁,影響工作效率。趙曉娟的公司有規定,早中晚飯員工們要麼在食堂解決,要麼在公司的茶水間裡吃。
趙曉娟從家裡出發的時間雖早,早晨六點都不到她就離了開家。可趙曉娟通勤時間長,再加上樓下擠電梯的人過多,她排了将近十分鐘的隊。
等趙曉娟趕到茶水間的時候,這裡已經密密麻麻塞滿了人。
有坐在吧台前悠哉遊哉吃早餐的,有味覺喪失般猛灌冰美式的,還用微波爐加熱涼掉早餐的,更有排隊等着把午餐塞進冰箱裡的。
“小娟,小娟!”
趙曉娟的上班搭子汪美琪在角落的沙發上,沖趙曉娟瘋狂擺手。她眼睛尖,一眼就瞧見了門口站着的趙曉娟。
“怎麼啦?”她忙問道,“誰惹你生氣了。”
趙曉娟勉強擠出一個笑,拎着保溫袋走了過去。
“别提了。”她坐在汪美琪提前為她占好的座位上,大倒苦水,“買早餐被人坑了。”
趙曉娟憋了一肚子的怨氣總算找到了宣洩口,她對着汪美琪從頭說了一遍自己的遭遇。
“什麼?”汪美琪的關懷不作假,她感同身受地為趙曉娟打起了不平,“什麼包子,他敢賣的那麼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