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這副樣子，淩烨不覺想起了在爺爺葬禮上一聲不吭的女孩，和從萬人坑裡撿回來的男孩。他們一個眼神炯炯，告訴他自己絕不将家業讓給殺害爺爺的兇手，一個死死抓住他，懇求地說自己想要活下去。

如今又多了一個不怕死想把這個世界探索幹淨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不過這差事終歸是他答應過武長卿的，于是，他擺擺手示意夏瑾：“我去換身衣服，夏瑾，帶這位新人去重塑一下世界觀吧。”

夏瑾拉着武空岚跑回了客廳，一把掀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搬出來的電腦，娴熟地打開某個網站，把武空岚往前一推，興奮地說：“來來來，注冊這個網站，在官服那挂個名，所屬記得填木槿花葬禮服務辦事處，對對，起個網名…‘分裂的天空’？好奇怪的名字。呃然後下面是個人信息，記得如實填報，你也不想被官方上門拜訪吧……”

武空岚揉揉被她吵的發懵的腦袋，隻覺得自己最近和話多的人特别有緣。

他問：“為什麼是木槿花葬禮服務辦事處？我看這裡有夏家的選項。”

夏瑾撇撇嘴，她一想起來那些親戚就糟心，但還是耐心解釋：“宗族和組織還是有區别的，想要加入宗族，一般隻有家眷或者有血緣關系的才能進。我更想和先生甯墨他們呆在一塊，就隻能另創了一個組織了。”

“不過不用擔心，一個人是可以同時在兩個組織裡挂名的，比如龍延先生還在青雲宗有個長老的挂名呢。因此我是夏家的家主同時還可以是組織組長，懂了嗎？”

聽到陌生的名字，武空岚一下把在平勝路遇到的“龍先生”與它聯系了起來，問道：“龍延是哪位？”

夏瑾：“哦這個你還不知道，我國入界者的整體構架與其它國家不同，采用的是官方領導的多組織合作的政治協商制度，踐行“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十六字方針。代表官方的有十位執政官，國内的晦物和特殊區域的整治大多數都由他們做決定，龍延先生就是其中的戰力巅峰之一。至于剩下的三宗九族十二門，也就是我們這些，隻能算是三教九流之輩，平時也就打打雜，處理處理官方發的懸賞，恰點飯錢喽。真不懂那些為這點東西勾心鬥角的人們，寒不寒碜。”

武空岚一時無話，在嘲諷自己人這方面夏小姐确實天賦異禀。

夏瑾：“唔，然後是關于特殊區域。它們的進入方式多種多樣，有由晦物引起的，也有本身就特殊的，根據危險程度一般評為D、C、B、A、S、災殃、神降。它的等級一般由被卷入普通人的死亡率來判定，C級：進入人員的死亡率為45%以下，B級為45-70%，A級為70-85%，S級為85-95%，再往上就基本全軍覆沒了。”

“晦物的分類也不少，一般與傀儡師的分級相對應，大緻為：晦土、無因、異生、天魔，以你現在的能力，不管遇到了哪個，都記得快點跑。”

夏瑾突然想到什麼，問武空岚：“啊對了，你應該知道成為入界者的三個主流途徑對吧？”

武空岚：“我了解到的……修真、異能、傀儡師？”

夏瑾：“對，不過除了這三條路外，還有其它的途徑。在我們國家，應該當屬朝恨雪小姐最出名了——她也是十位執政官之一，走的卻不是這三條路，而是‘心性’，以心性入界，能讓抵抗精神污染能力大大增強。她主要負責治療被污染的人，有傳言甚至說她能救回已經變成晦物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啊總之，我所知道的其它道路中，還有“伴生”和“空想”，再其它的就太小衆了。一會先生會帶你去做個檢測，看看你适合哪條道，如果沒有修真和異能的天賦，就隻能走傀儡師這條了。”

“至于對入界者能力的評級，我們國家有一套自己的算法和榜單，這個你記得之後上網站看看，上面寫得很清楚。”

這樣啊，武空岚想，一時間不免也開始好奇起來自己會走上的道路。

不過，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也不急于這會。

他繼續問自己還不清楚的問題：“之前淩烨提到過的圓桌會是什麼？”

“獨立于所有國家之外的組織，臭名昭著的蟲豸。”淩烨從裡屋走出，在夏瑾回答前接道。

他換了一身素淨的白衫，頭發随意束在身後，氣質一下子溫和下去，稱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他緩步移到了兩人身邊，挨着武空岚坐下。

夏瑾附和：“對的，圓桌會由一群不明來曆的人構成，各個國家都有，他們明面上說自己是中立的組織，以清除晦物為己任。但其實無利不往，經常不顧平民性命行動，行蹤又飄忽不定，以至于各國至今也沒搞清楚他們的目的，甚至還有人說他們信仰邪神，想要颠覆整個世界，不過這沒有根據，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可以确認的是，他們實力強大，危險度極高。”

武空岚這時正好看完了保密協議，填過一長串的審核信息後，他正想摁下回車鍵，卻被淩烨攔下了。

他指了指武空岚的所屬問：“你的所屬确定了嗎？提醒一下，第一，如果入職民間組織，想要再入職官方組織會變得十分困難；第二，‘木槿花葬禮服務辦事處’隻有三個人，實力低微，連三教九流都排不進去，你可要想清楚。”

武空岚沒有猶豫，他選擇信任老爺子交心的朋友，果斷提交了申請。

“嘿嘿……”夏瑾看他這麼幹脆，心情大好，這就想拉着他去測天賦。

淩烨也笑着歎了口氣，對武空岚說：“走吧，我帶你去官方的機構測一下。”

“哦對，夏瑾你留下了看家，記得把作業寫了。”

夏瑾哀歎一聲，一下子蔫了。

兩人立刻出門，淩烨一指右邊，一個法陣亮起，這會武空岚已經輕車熟路，趁時間合适，他們一起進入，然後是熟悉的天地倒轉。

睜開眼，一座樸素的建築落入武空岚眼中，闆闆正正的大門，中規中矩的大樓，屬于在街邊出現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類型。不過事實上，它也确實夾雜在街道之間。

當他還在震驚于官方的質樸時，淩烨已經領着武空岚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

環視周圍，武空岚發現這裡有不少零零散散的人們，他們有的拿着報告單在低聲交談，有的皺着眉頭在努力認路，這裡就像是……醫院？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淩烨已經帶他來到了一個窗口前，熟稔地向裡面的工作人員打招呼：“家中小輩想來測一下天賦，能幫忙取個号嗎？”

裡面的小姑娘被淩烨的顔值晃了下眼，臉上立刻飄起一抹绯紅，她有點結巴道：“好…好的，那個，請出示一下身份證……”

淩烨把武空岚往前一推，小姑娘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有些發懵地問：“小輩？”

武空岚認真地點點頭。

她機械地幫武空岚辦完了手續，然後終于回過神來，盡職盡責地提醒：“你這個年紀如果想要覺醒異能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即使有天賦也不建議，請務必謹慎考慮。”

武空岚感謝了她的提醒，轉身跟着淩烨去了下一個房間，進行抽血化驗，和普通醫院沒什麼不同，消毒，插上一個針管，血輸進去，結束。

這流程實在普通到令武空岚震驚，先前他還以為會是像某點玄幻小說一般，會拿出什麼能量石，水晶球什麼的，沒想到如此質樸無華。

護士抽完血點點頭，告訴他回家等結果就可以了，信息會在12小時之内發到他的手機上。

兩人又一次回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整個流程不到半個小時，淩烨看向還在發懵的武空岚，忍俊不禁問道：“怎麼了，和你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

武空岚誠實地說：“比我想象的更官方一點。”

淩烨看了看時間說：“現在還早，走吧，和我一起散散步。”

兩人一起漫步在街邊，八月的太陽着實有些毒辣，武空岚所幸撐了把傘在兩人頭上。

微風拂過，淩烨的長發微微晃動，掃的他有些心癢。

他看向淩烨的脖頸處，那裡的皮膚皙白，藏在立起的衣領中，确實有些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不過，武空岚想到的卻是自己一直忽略的地方：在這樣的天氣，淩烨長袖長褲，卻不見一滴汗，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熱一樣。

淩烨似乎對别人給他打傘這樣的事情早已習慣，怡然自得地和武空岚并肩走着。沒等武空岚繼續想下去，他先開了口，他說：“你好像一直有什麼想告訴我，現在夏瑾不在，趁此講講？”

武空岚順着他的話問出了心中所想：“先生好像并不覺得天氣很熱？”

淩烨：“我以自身陽氣為動力驅使符咒，體質偏寒，因此并不覺得熱。”

“這樣啊，”武空岚說，“可為什麼先生沒有成為入界者，而是選擇以這種方式來作為攻擊手段呢？”

淩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回答道：“我并沒有成為修道者或者異能者的天賦，也不想成為傀儡師，就隻能另辟蹊徑了。”

武空岚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淩烨倒也沒讓他為難，笑着解釋道：“我對晦物更深惡痛絕一點，比起分享自己的身體，借助它們的力量，我還是更想把它們趕盡殺絕一點。”

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讓武空岚感覺到了些冷意。

他繞過這個話題，提起了自己在檔案館中看到的文案，并問了淩烨有關獻祭的事情。

淩烨略微思索，說：“有關獻祭，确實極有可能與圓桌會有關。我之前已經向龍延提過圓桌會的事情，這麼看來，邪教的滲透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嚴重。”

“我之後會再向官方提交一份報告，你不必擔心，對相關人員進行記憶清除或修改後，官方會将件事修飾成意外事故，對受害者家屬進行補償，然後會對這件事的始源追根究底，如果當真是圓桌會的原因，華國的問責與複仇必将如期而至。”

武空岚松了口氣，雖然還挂念着趙明曦那邊，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應當會有一個好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