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沒有回旋的餘地,她隻得默默離開,在快到門口時,武空岚正好與她對視了一眼。
她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嫉妒與仇恨。
嫉妒、憎恨、被重視的渴望、仰慕……還有什麼?
武空岚仔細地分辨着她表現出的情感,與她擦肩而過時,卻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她。
果然,對女人來說,這樣的無視算得上是一種挑釁。在武空岚的餘光中,他看到了女人暗暗掐緊了拳頭。
關上門後,屋内氣氛随之一松。
淩烨一點夏瑾的頭,有點恨鐵不成鋼,“你知道她說的特殊區域的具體信息嗎?知道危險性嗎?直接攬走兩個名額,真是……哪天死在那些區域裡都不知道。”
被這麼一訓斥,夏瑾一下蔫了下來,剛剛盛氣淩人的模樣蕩然無存,她摸了摸被點過的額頭說:“我就是看她不爽,再說那個委托我看了,又沒生命危險報酬又高,去試試也不虧啊。”
訓練了一整天,武空岚這會完全在狀況外,他一臉疑惑,問道:“什麼區域需要我們去處理?”
夏瑾将她的筆記本打開,把網頁轉給了武空岚——正是之前淩烨與甯墨讨論過的事件。
在網頁的描述中,整個小鎮事件看上去正常無比,卻總讓武空岚覺得不太對勁。
依網站上所言,想要進入夢境,需要先帶上梅國特制的手表進入小鎮,于半夜三點零一刻站在小鎮中心的十字路口處,閉上眼睛随便選擇一個方向走入,行走一百步後停下。如果成功,眼前會出現一輛老式火車,搭乘它即可進入夢境,若沒有出現火車,就蒙上眼睛回到原來的位置,等待至四點一刻,重複之前的步驟,直到進入為止。
且不說這麼複雜的方式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就憑這一句死亡率0%,也足以讓人懷疑。
畢竟那些昏迷不醒的小鎮居民也算活着。
網站中也并未提到從夢中出來人的現狀,這難免讓人心生疑慮。
這件事有關夢境,武空岚想到之前那些雜亂無章的夢,壓不住的好奇心和不怕死的冒險欲便偷偷從心底冒了出來,讓他有些蠢蠢欲動。于是他看向淩烨,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想分走一個名額的意願。
淩烨也拒絕得直截了當:“不行,以你現在的實力去等于送死。”
武空岚倒也沒放棄,義正言辭地說:“甯墨在上學,我又不了解夏家那些關系,你們倆總要留一個看家。況且我的能力偏向也挺适合解決這次的事件,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拖後腿。咱們有兩個名額,我怎麼說也要占一個不是嗎?”
身邊的淩烨無言起身,眼中有些讓人讀不懂的情緒。
他說:“夢中與現實不同,在某些情況下,入界者的力量會被大大削弱,屆時我将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诶等等,”夏瑾也插了進來,“這麼快就确定人選了嗎?我呢我呢?”
武空岚沒回答她,就這麼認真地盯着淩烨,一字一句道:“或許現在的我并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我一定會對自己的安全負責,絕不逞強,絕不連累他人,可以嗎?”
淩烨看着他,不覺有些恍惚。
眼前人仍是眼前人。
結合起武空岚如今的性情和實力,他思慮良久,終于躊躇着開口。
兩人一喜,都以為他終于要答應了,誰知淩烨口風一轉,說:“三天時間,如果你能打過夏瑾,我就允許你和我一塊去。”
說完,他便毫不留戀地揮袖而去,餘下兩人呆若木雞。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這幾天武空岚實實在在地好好睡了幾個好覺,累的。
自從淩烨那天給他提出目标後,他本還想在淩烨的訓練基礎上再給自己加點量,以應對和夏瑾的切磋,奈何淩烨永遠卡着他的極限訓練他,理論與實踐同時進行,壓榨着他的時間,一點餘量都不留。
現如今,他郁悶地坐在桃花樹下,揉了揉今天剛承擔了負重十公裡跑和各種其它訓練的雙腿,看着蹦蹦跳跳、活力滿滿跑來的夏瑾,實在是沒什麼底氣。
桃樹下一片大空地形成了天然的演武場,粉嫩的花瓣旋轉着落下,飄飄悠悠地落入淩烨的手心,他站在一旁,姿态随意,見兩人都準備完畢,便宣布道:“決定你是否有足夠資格進入夢境的比武,現在可以開始了。”
聞言,夏瑾笑嘻嘻地朝武空岚比了個抱拳的手勢。
随後她周身氣質猛地一變,在她腳下那抹陰暗的影子中,一個高挑的黑色身影随她心意浮現,安靜地守在她的身旁。
夏瑾将一隻手搭在他的身上,對武空岚說:“承讓了,新人武空岚先生。”
武空岚看向她身後的黑影,想起了自己查到的資料。
“極盡哀樂,半生飄零”,站在夏瑾背後的正是夏家祖傳的晦物“淚柳”,當然,現在應該尊稱它為守護靈。它被入界者稱為“予人往生的送葬者”,強度不言而喻。至于它到底是個什麼等級,他馬上就能領教到了。
借助雙腿的力量,武空岚從盤腿坐轉為站立,他學着夏瑾的樣子,同樣抱拳道:“請多指教,夏瑾前輩。”
淩烨在一旁忍俊不禁,夏瑾也沒忍住笑出了聲,她站在原地調侃:“诶呀,哪有那麼多規矩,不過我還沒被人叫過前輩呢,嘿嘿。”
隻是淚柳的攻勢卻和她輕松的語氣截然不同,趁武空岚分神之際,無數黑色的手一刹間借助桃花的影子伸出,它們指甲鋒利,與刀刃比不遑多讓,很快,滿地的影子邊将武空岚包圍的無處可逃。
一條鎖鍊從武空岚手中飛出,精準地勾住他頭上的樹枝,一下将他帶離腳下的土地,逃離了夏瑾的包圍圈。
鎖鍊——這正是武空岚幾天訓練時間為自己選擇的武器。
見他這樣幹,夏瑾哼笑一聲,手臂發力往地上一砸,影子中的手立刻伸長數米,層層疊疊,幾乎片刻就封鎖了武空岚的所有退路。
然而在黑手即将抓住武空岚時,他的身影卻一下子如鏡花水月般消散,無影無蹤,下一秒,夏瑾甚至連武空岚的身影都沒找到之時,帶就見着勁風的鎖鍊破空而至,直朝她脖頸而來!
不過,這三天内,在武空岚對“淚柳”做了研究的同時,夏瑾也去詳細地了解了“空想域”。
腦中所想,即為所得,當“空想”的力量足夠強大時,可以在周身一定範圍内展開空想域,以自己的想法影響周身的一部分現實。但由于空想本身依靠思維強度,具有很大局限性,所以若想要在周圍造成巨大的影響是很困難的。
雖然不太敢相信武空岚僅僅三天就能做到在空想域中瞬移,但夏瑾早已對這些類似幻術的東西有了防備。隻見她不慌不忙地将食指與中指并攏,雙手比為搶形,左手後指對準心中猜想的武空岚所在位置,右手壓在左臂上,輕呵一聲:“啪。”
不講一點物理原則的攻擊瞬間殺至面前,身後的人來不及反應,幾隻淚柳的手臂扭曲成電鑽的形狀,直沖武空岚面門!
武空岚瞳孔驟縮,從四面八方飛出的鎖鍊瞬間攔在他面前,試圖擋下這一擊,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根本是天方夜譚,鎖鍊在觸碰到淚柳時就根根寸斷,不堪一擊。他躲閃不急,一隻胳膊被擊中,并将他狠狠向後帶了幾米,直至撞到别墅的牆壁才停止。
他的左臂立刻血流如注。
夏瑾見此歎了口氣,淚柳依舊盡職盡責地守在她身邊,不留一點破綻,她把玩着自己的辮子,語氣裡自信中帶着些安慰:“哎呀後輩,看來你離先生的要求還是差了不少距離嘛,要不還是讓前輩我再指導一下你的戰鬥技巧?”
武空岚捂着左臂的傷口站了起來,語氣不明地回應了她:“你猜猜……我的武器是什麼?”
夏瑾原本有些得意的神色一刹,渾身瞬間緊繃起來,幾乎是武空岚說完話瞬間,她就立刻指揮淚柳分裂成八個,分别向四周襲去。但這回輪武空岚出招了,他猛甩了一下左手,血液被甩出、沾染,讓空氣中透明的絲線現出了一點原型,把向他襲來的淚柳被他拽的偏離了一點角度,正好給了他接近夏瑾的空隙,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右手一把扣住夏瑾的脖子,力道大地足以将她摁倒在地。
夏瑾一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試圖防禦,一手換作食指大指翹起,剩下三指以不同角度彎曲的手勢,借倒下的間隙指向武空岚,一隻巨大的手霎時從兩人身下升起,眼看就要抓住兩人。
不對……這感覺不對!無力的感覺席卷而來,夏瑾扭頭看向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被武空岚的血液染紅的絲線擺成了一個陣法的樣子,悄無聲息地布在了她的身下。
夏瑾看着武空岚,此時的他一雙眼睛如深不見底的黑色潭水一般緊盯着她,嘴角上揚,在這張俊俏的臉上勾勒出了淺淡的笑容。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她承認自己有些害怕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淚柳的手一瞬間被絞殺成了千萬片,透明的絲線從空中浮現,根根削鐵如泥,數量多的幾乎将兩人包成一個繭。而分成八個的淚柳也被齊齊斬斷了脖子,咕噜噜地滾的滿地都是,正一起委屈而恐懼地盯着中間的兩人。
武空岚收手收的很快,右手瞬間從掐脖子的動作轉為托扶,沒讓夏瑾砸到地上,很明顯,勝負已分。
這一場戰鬥隻用了五分鐘,淩烨将這一場比武盡收眼底,手中的茶都還未涼,輕抿一口茶後,他擡眼望向正閉目收回武器的武空岚。
“以想化絲,以之為武,做的不錯。”
武空岚這會已經回到了平時的狀态,難得聽到淩烨一句稱贊,有些害羞地揉了揉鼻子,以掩飾自己上揚的嘴角。
“不過……”淩烨聲音漸冷,“你為何會使用‘奪生’?”
武空岚有點心虛:“我查了淚柳的資料,發現它力大無窮,不死不滅,被它觸碰的人會立刻陷入恐懼與悲傷的負面情緒中,所以我想硬碰硬打不過的話,能不能使用其它方式。”
“所以你就用了‘奪生’,那個曾在平勝路裡出現過的,奪人生機的邪陣法?”
武空岚更心虛了:“上次進佛堂的時候看到了淩烨你改過的奪生,我有點好奇就記了下來……”
“你真是什麼邪陣法都敢用,你知不知道這種東西用了會損你壽命!”淩烨被他氣的頭疼,剛以為這人對自己有點譜,沒想到轉頭就給他搞出來這麼個陣法。
“先生,他沒有,”夏瑾在後面弱弱地發了言,碎成片的淚柳逐漸在她背後拼湊起來,恢複成本來的模樣,它低彎着腰,縮在夏瑾身後,委屈的樣子更甚。
“他剛剛的陣法耗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将絲線纏在淚柳身上擺出的陣法,淚柳一動,溢散的力量就開始驅動法陣運轉,所以其實消耗的是淚柳的壽命。淚柳說還好它壽命長……”
淩烨這次是真的氣笑了。三天之内做到在領域中瞬移,鎖鍊和絲線随心所動,還能借他人之手布反陣,這人……還真是個戰鬥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