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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蝼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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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舟幽末,戰火起,又是幾年大荒,苛捐雜稅繁多,民間同類相食,餓殍千裡,民不聊生。

在這樣的環境中,卻在某仙山下有一小村,村民淳樸,勤勞智慧,他們靠山吃山,竟當真在這人間煉獄中偏安一隅,稱得上是世外桃源。

村民安居樂業至今,已有幾十年之久。

“小籃子,聽說了沒?之前路過咱們這兒那商隊,這今天又過來了!咱們一塊去看看呗?”

“不要,那些家夥有什麼好看的?”

“诶呀,走吧走吧,我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衣服呢!”

村中孩童為好養活,多以物件命名。綠樹茵茵下,名為小豆子的孩童興奮地上蹿下跳,拽着比他矮不少的小籃子,直奔村中大路而去。

小籃子本就營養不良,瘦弱得風一吹就倒,此時拗不過他,隻得跟着他一路跑。

這一跑,路上聽見聲音的幾個小腦袋就都探了出來。

“喂——你們倆跑什麼呀?”這是小石子在喊。

“我們去看好看衣服!你去嗎?”這是小豆子。

“什麼衣服?喂!我也去!”這是小葉子。

“帶我一個!我剛幫阿媽打完水!”這是二狗子,至于為什麼他的名字裡不帶“小”,自然是因為他是家中老二,并且已經過十歲,不該再帶“小”字輩了。

“诶,慢點!慢點!這群娃子呀……”有家長招呼着讓他們慢點跑,可孩子們都将這話當成了耳旁風,隻有那些說要分給他們糕點的家長,才能讓他們的腳步停留一二。

……

就這麼一路跑,全村的小孩都風風火火聚集到村口,張望着腦袋,想看看那些人穿的“漂亮衣服”。

小籃子被堵在孩子們後面,因為身高不濟,他的視線被孩子們堵地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到。

他嘟嘟嘴,自言自語地嘟囔:“所以我才不想來……”

“說啥呢小籃子?呀!他們在那邊!”

孩子們一哄而散,很快又聚集到了另一處地方,小籃子隻覺得索然無味,自己一個人蹲在原地玩起了螞蟻。

吵吵嚷嚷的聲音逐漸遠去,太陽悄悄移位,小籃子還在原地兢兢業業地逗着螞蟻,觀察着它們從發現自己掉下去的餅渣,到召集同伴,把那些食物移回蟻穴的整個過程。

螞蟻好幸福啊,他想,它們有爸爸有媽媽,還有那麼多可靠的同伴,不像我,連自己的爸媽都找不到。

不過他轉念一想,家裡還有給他飯吃的阿娘阿爹和陪他玩的小豆子,也就又開心起來,專心緻志地玩起了螞蟻。

當他低着頭跟着螞蟻找蟻洞時,卻突然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誰?

小籃子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他擡起頭,正巧見一人穿着小豆子口中描述的“好看衣服”,腰上還配一塊白瑩瑩的石頭。似乎是見了小籃子髒兮兮的臉,他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眼底嫌惡之色一閃而過。

不過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并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裝作耐心地俯下身,露出一個虛僞的笑容問:“小孩,你們村裡有孤兒嗎?”

小籃子被他吓了一跳,緊張地往後退了退,一言不發。

那人又追問了幾句,小籃子卻下意識感到不安,不知該如何回答。

幾番過後,大概是耐心耗盡,那人不耐煩地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惡狠狠地逼問:“快點說,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扔到河裡喂魚!”

小籃子被他踢地嘔出了一口酸水。

他本來就覺得這問題問得不明不白,現在更是确定了這人不懷好意,于是,作為村中唯一的孤兒,他給自己撒了個謊。

“沒有。我們村裡好多年都沒來過外人。”

“撒謊!”那人擡腿又是一腳,踢得小籃子在地上轉了幾個圈,他指着自己說:“沒見過外人?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們這群鄉巴佬一樣喽?狗娘生的小賤皮子,真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了!”

小籃子反應不及,隻能抱頭逃竄,他邊跑邊哭嚎道:“沒有,真沒有,除了官爺您我沒見過其它外鄉人,啊!”

錦衣華服的男人聽到這話,似乎是被這個稱呼取悅了。

他停了下來斜眼瞥了眼半死不活的小籃子,撣了撣身上的灰,又踹了他幾腳,冷哼了聲:“老子一心向善,不跟你這不長眼的計較,滾回去吧!”

卧倒在地的小籃子無力地吐出了一口血,艱難地撿回了一條命。

此時此刻,他竟天真地以為自己今天已經夠倒黴了。

待他捂着滿身傷痕回到家中的時候,迎接他的不是熟悉的飯香味,而是一陣陣凄厲的哭聲。

他推開門,隻見原本慈祥可親的阿娘阿爹此時正不顧形象地跪坐在一塊白布後,痛哭流涕,連嗓子都要哭啞。

小籃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時的他還滿心委屈,隻想着向爹娘哭訴自己遇上的飛來橫禍。

他顫着聲喊了一聲。

“爹……娘……”

“你走!你走!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我可憐的兒啊……你死的好冤啊……”

女人哭嚎的聲音如當頭一棒,砸得小籃子心中狠狠一驚。

他渾身泥土簇簇,和鮮血混到一塊,原本還疼得龇牙咧嘴,此時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五歲的孩子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小籃子卻有些不同,他孤兒的經曆讓見過不少人間疾苦,因此,他對“死”字十分敏感。

于是他越過悲痛的養父養母,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去,一把掀開了地上的白布。

這回,他看清了地上是什麼東西——屍體,是小豆子的屍體,是那個早上還活潑亂跳,拉着他去看外鄉人的小豆子的屍體。

皮膚青紫,嘴唇灰白。正午的天氣下,他渾身散發着寒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要瞪出來。

死不瞑目。

小籃子腦子裡“嗡”的一聲,腳下一軟,猛地後退幾步,癱坐在地。

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早上的時候小豆子還活生生地,拉着他跑過土路,從身後拍他的肩膀,這怎麼才過了幾個時辰,他就變成了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了呢?

這讓他怎麼去相信?

不去管傷痕累累的身體,小籃子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翻身站起,沖出了家門。

旁邊的憔悴的婦人仍在哭嚎,對小籃子的離開置若罔聞,雕像似的男人仍一言不發,他們一門心思撲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自然沒有精力去管顧一個孤兒的去向。

小籃子就這麼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向他記憶中的去處,那是早時他沒有跟上的目的地。

可能是出于孩童的執拗,也可能是因為出生牛犢不怕虎,他此時隻有一個想法——自己必須得弄清楚小豆子為什麼死。

可當他穿過家家土院,跑在正午的村間小道時,他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此時太陽正烈,成道的光線穿刺過搖曳的茵茵樹葉,灑在揚起的塵土上。本應是正午陽氣最重的時間,卻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家家戶戶房門緊閉,街道空無一人,四面八方,皆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

距清晨的鳥鳴不過兩個時辰,這個村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籃子貼着一扇一扇的木門,聽着門内的啼哭與咒罵,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動着雙腿,心中隻剩絕望。

我該怎麼辦?我能做什麼?那些孩子,不管是比我大的還是比我小的,如今都變成了一具死屍,我現在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别?

猶豫着走了幾步,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猛一攥拳頭,腳下生風,将恐懼與那些嚎哭的聲音一同丢到耳後,馬不停蹄地朝記憶中的方向跑了起來。

死就死!

我的命是阿爸阿媽撿回來的,我是小豆子…不,我是哥哥帶大的,哪怕弄一點也好!小豆子他不能白死!

摒着一股初生牛犢不知高低的勁兒,小籃子一口氣跑到了早晨時孩子們所在的地方。

他四下環顧,發現周圍隻有一片破敗的房屋,仔細聽去,内裡似乎有些不同與哭聲的聲音。

小籃子小心翼翼地挪上前去,貼在牆根處,将耳朵貼在漏風的木闆上悄悄聽去。

最先響起的便是一個令他十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響起時,身上的各處傷痕都在隐隐作痛——正是上午踹他的那個男人。

“長老,早上聽到交談的那些‘小豬猡’都處理幹淨了。我已經問過村裡,沒有孤兒,看來這兒的‘豬猡’們除了成為‘養分’外,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短短幾句話,讓一牆之外的小籃子聽得遍體生寒。

一個略顯成熟的聲音接道:“嗯,盡快收拾行囊,去下一個村子。貴妃那邊鼎告了嗎?”

“已經安排下人去了。要我說,貴妃娘娘也太多疑了,先皇後早在流民暴亂中死無全屍,她的孩子又怎麼可能還活着?如今咱們受她旨意,還得提前收割這些沒成熟的‘豬猡’……”

中年男子似乎是瞪了一眼青年,怒道:“不可妄議!”

“是是是,”青年無所謂地應了聲,轉頭問向這屋内的第三個人,“喂,魔女,你們什麼時候來收割這村子?”

小籃子透過門縫,偷偷朝裡看去,隻見以兇獸面具掩面的女人盈盈一笑,嗓音千嬌百媚,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随性與狠辣。

“那些孩子,受‘魔’侵蝕而死,怨氣不散。别着急,他們晚上會回來的。到那時,我會來收下這新生的怨氣,你們也就可以完成與仙門的約定了。”

“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人聽完爽朗地笑道:“你們表面上和仙門針鋒相對,暗地裡倒是勾結地比誰都熟練。不過不得不說,你們還真是會物盡其用,讓一個村子死三遍,誰都能受益,不愧是最賦盛名的血宿教!哈哈哈哈哈!”

魔女聽完并未生氣,隻是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殘破不堪的木桌,一陣清脆的鈴聲混着她美妙的嗓音,組成一串婉轉的字符。

“說話有點難聽啊……曹小公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牆外的小籃子身形一震。這鈴铛聲似乎能驅動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感,讓四肢百骸一瞬間便被陰冷填滿。

“哈…哈哈”青年人放蕩的笑聲瞬間卡了殼,他讪讪嘟囔:“這不是誇你們嗎……”

“既然魔女已有定奪,那我們也該離開了。”

中年男人起身,對魔女行了一個禮,便要帶上自己不成器的侄子離開。

“喂~慢着。”

戴面具的女人手肘撐桌,往前一湊,讓她傲人的身材顯露無疑,說出的話卻殘忍至極。

“那邊的小蟲子,是不是該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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