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太少,他隻能大緻猜測:本體死亡後經一次反射可以釋放晦物,經過人眼球的二次反射可以形成通道。
範骁瑜進入四号教學樓時周圍起了薄霧,霧氣是散布在空氣中的小水珠,那就代表每一顆水都可以反射光線,無數水滴将支離破碎的教學樓反射到他的眼睛裡,即使他沒有察覺,那個不存在的虛像卻已被構造出。
他們找不到四号教學樓則是因為,霧散了,教學樓反射不到眼睛中。如果他想進去把人救出來,就要找到通往虛像的通道。
時間流轉不過兩秒,武空岚立刻問淩霜:“拿鏡子反射教學樓能打開通道嗎?
淩霜搖搖頭,在武空岚掌心上補充:“大小不夠。”
“成像大小不夠,鏡子大小不夠,還是我看到的圖像不夠全面?”
淩霜幹脆地在武空岚手裡寫了個3。
想要進入,他要看到完整的成像才行。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同樣簡單,找一個凸透鏡就行。周圍最常見的凸透鏡是人的眼球,但眼球太小,這裡沒有空間局域,不足以讓一個成年男人通過。所以,該去哪裡找一個足夠大的凸面鏡?
去人工湖,從特殊的角度打光,運氣好的話可以映照出距離湖面較遠的事物,但湖面稍有動靜,映在他眼中的圖像就會消散,達不到他想要的目的。
但好在還有另一個方法,在他們這群入界者裡正好有個能創造出凸透鏡的的異能。
方梓菲,b級異能,“泡泡”。
計劃已定,武空岚詢問淩霜的意見,得到肯定回答後,立刻動身,前往女生宿舍尋找方梓菲。
與此同時,消息飛速刷屏的群聊中閃過了幾條不起眼的對話。
d班-張小馨:“我好像看到電梯了……”
d班-張小馨:“救命!”
.
四号教學樓裡,範骁瑜眼睜睜看着手機電量自5%降到1%,最後黑屏歇菜,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的出路。
門口是出不去了,連武空岚都讓他快跑的玩意兒還在那裡守着。
所以他現在應該……原地耗着等人來救?
念頭剛冒出後的不久,範骁瑜就差點罵出聲來。
情況居然還能進一步惡化。
這棟樓裡唯一一點從入口處照進來的枯黃燈光不顧他的驚恐迅速縮減,一寸一寸,碾碎了他最後的不切實際的希望。
直到狹窄的門縫徹底閉合,範骁瑜還渾身僵硬地站在樓梯中央,踩着地闆的腳遲遲擡不動。此時,周圍全部光亮被奪去,他反複瞪大雙眼,試圖讓眼睛适應黑暗的環境,可是沒用,這棟建築無窗無門,連個熒光的逃生通道指示牌都沒有。
有點像……埋在地底下不見天日的棺材。
範骁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人更麻了。但就算再不願仔細想,他也明白,自己繼續停在這裡就是等死。
他死死攥緊滿是冷汗的雙手,扶着牆面,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
“哒”
即使範骁瑜已經拿出了最輕柔的動作,在這種靜到讓人發瘋的環境裡,還是發出了極其明顯的腳步聲。
修剪得體的指甲因主人過于緊繃的精神深深刺入掌心,短暫地緩解了那些盤踞在心髒上的恐懼,範骁瑜心一橫,有了第一步就有往後,手指不斷朝前探索着,一步一停,把自己耗上了二樓。
現在應該幹什麼?
對了,手機!
如果能找到充電的地方,有了光,他就不必再像盲人一樣在這裡亂撞了……這裡是教學樓,教室講台上一般會有充電口吧?
而教室的位置……應該在這裡……
想着想着,範骁瑜原本扶牆的手陡然一空,連帶着心髒都停跳了一刻。
這感覺太刺激了,在一個明知會死人的特殊區域裡,獨自進入到規則明說“不存在”的地方,被剝奪視力,摸到什麼全憑雙手。單是想想,範骁瑜就能腦補出自己摸到什麼人體組織鬼怪屍骨之類的稀罕玩意,更何況親身來體驗這麼一遭。
現在,他的路中間出現了空白,說明這裡要麼是拐角,要麼是敞着門的教室。
要進去嗎?
要賭嗎?
範骁瑜搓過明顯是木頭質感的邊框,幾乎肯定了這是一間敞開的教室。猶豫再三,他還是跨過了這扇門,走向了下一間。
就像不會的選擇題要蒙BC一樣,比起悶頭就上,華國人總是更喜歡取中庸之道。
行進幾步後,範骁瑜終于迎來了又一次探空。心髒抽動,他急速呼吸了幾下,以防自己因為緊張把自己憋死。
課表…日曆…講台…找到了!是電燈開關!
“咔哒”
被緊繃的精神影響,範骁瑜想都沒想,直接按下了開關,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後,他瞬間冒了一身冷汗。
“不要開燈”,怎麼剛才把這茬忘了!
好在,可能是因為電路老化,電燈沒開,這裡還是一片絕望的漆黑。
冷汗順着校服外套一滴一滴打到地上,他脫力地靠在了牆上。
今天剛得到的信息:“别開燈”,他剛才居然就這麼不設一點防備地幹了件蠢事,幸好…幸好…不知是什麼原因,電燈沒打開,救了他搖搖欲墜的小命。
範骁瑜捏了捏唯一能向外界傳遞信息的蜘蛛,試圖給自己灌點勇氣,可它一動不動,似乎從光源徹底被剝離後就沒了動靜。
這裡,隻有他一人。
面對無窮無盡的黑暗,他頭一次覺得光明對人來說像氧氣一樣重要。
大不了一死,先給手機充上電再說!
找到黑闆的邊沿後,範骁瑜暗暗使勁,把自己從地上撈起來,很快找到了講台所在。
粉筆盒、黑闆擦、書本,他一個一個摸過去,終于是找到了插座和充電器。範骁瑜一喜,迫不及待地摸出插頭,對着手機充電口插了進去。
“叮咚”一聲脆響,死了好一會的手機顯示出充電的圖标,照亮了一小片地。
在絕對的黑暗,即使隻有這麼一丁點的光,也足夠明亮了。
足夠人看到教室裡坐得滿滿當當的人。
不過刹那,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範骁瑜一把抓起充着電的手機,縮到了講台下的空隙裡,一動也不敢動。
他大睜着眼睛,瞳孔略有些失焦,擂打耳膜的心跳聲不斷,不知過了多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滿教室的學生,全部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的座位上,低着頭,也不出聲,就那麼窺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看着他摸索着進來,不小心按下電燈開關,在講台上尋覓,直到他也發現了它們。
周圍靜的恐怖,像是連空氣一起死掉了。
範骁瑜躲在講台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邊抖成篩子,一邊發瘋似的想讓自己的腦子停下來——無數恐怖場景接連不斷地從腦海中滾過,除了讓他更害怕,沒有任何作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聽不見動靜。
說不定教室裡那些東西隻是做得像人的玩偶,根本沒有攻擊性呢?
時間不緊不慢地往前滑行,寂靜依舊無動于衷地蔓延。
别自己吓自己!最壞的結果,它們和晚上敲門的屍體一樣不講道理,我也能試着一逃。一直待在這兒難道要等死嗎?
時間繼續流淌,也許是供血不足,範骁瑜的腿腳蹲得沒知覺了。
在心中反複安慰說服自己後,他終于下定決心,輕而又輕地掏出手機,艱難地按了一下開機鍵。
細小的按鍵聲後,手機屏發出了光。
範骁瑜擡起頭,看到了填滿整個講台空隙的,朝他微笑着的死人臉。
整整三十多張臉,沒有活人氣息,相互擠壓,互不相讓。
教室裡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