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哥哥,是不是諾登斯哥哥不攔着你,你就趁我睡着的時候直接走了!”
“露露……好吧好吧,我錯了,下次一定第一時間找你告别行不行?”
“哼!軀體造了嗎?身份編了嗎?難道準備帶着你這副跟深淵一個構造的軀殼出去被人追殺?不對,你還想再告别第二次?我……”
“停停停!我也沒那麼傻,身份已經編好了,我的老仇人之前有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弟弟,爹不疼娘去世,人際關系簡單又疏離,還正好和我一個名字,到時候我直接從亂葬崗爬出去就行。别擔心啦……”
“……”
“……”
“绯娘當年以自己魂飛魄散護我依附深淵重生,我自然是要替她查清楚情況的。可惜沒法用原來的身份,不然按先生的性格說不定會第一個殺了我這個從深淵爬上去的晦物,隻能另辟蹊徑。唉,這下子連晦物都不敢驅使了,畢竟新造的軀殼沒法承受那麼多晦氣入體。”
“……”
“……”
空氣中三道目光交彙,是兩個人的無語凝噎。
根本不用他們兩個操心,岚早就準備好一切了。
“算了,你高興就好。”諾登斯無奈道,“我和露露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拿着吧,少天天亂來,拆的自己到處都是。”
血色的刀刃泛着寒光,在某個角度看去,正好能反射出一雙妖冶的绛色眼睛。
“真厲害,這麼漂亮的橫刀是從哪找的材料?”
“拿一路上遇到屍體身上的金屬飾品融的。”
“還有露露的齒輪廢件和堅硬晦物肢體!”
“……你們還真是物盡其用。”
荒原上裹着黑灰的風卷過幾人的發絲,眉眼都長開了的年輕人迎風而立,明眸皓齒,露出了一個和殘酷的深淵格格不入的溫柔笑容。
“露露,諾登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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垕齊曆三十一年秋,京都上空彩綢迎風高揚,比武台開啟,宏圖華構,高朋滿座,喝彩聲幾乎要掀翻天際。
這場擂台的觀衆多為平民,卻也不都是簡單人物,世家貴族、皇家子弟、甚至仙家的仙人亦來了不少,來觀摩這場專門為挖掘有潛力的平民而開設的“招生”。
擂台的比試五年一次。這場比試中,名列前茅者可與王公貴族家的少爺小姐們同入皇家和仙家聯合專為修真者創辦的學院,若表現優秀,亦可仕途坦蕩,一步登天。此等機會,對那些在戰亂和晦物潮中艱難求生的人們來說可遇而不可求!多少人擠破腦袋,隻為争求一個參賽名額。
每個上台的人都拼盡全力,手段盡出,流血送命的事層出不窮,因此使得比鬥格外精彩,也是近期貴族談笑的主要話題來源。
不過,今年的比試似乎有些不同。
往年的擂台是會為參賽者開賭局下注的,千金一擲,賭誰能拔得頭籌,但今年卻沒有開注。
原因也很簡單,勝者已定,沒有開賭的必要。
端坐高台上的少年劍眉星目,長發如黑蛇般迎風狂舞,笑容乖張,一雙烏黑的眸子肆意訴說着他的張狂。他随意轉了轉手上雪亮的紅色橫刀,潇灑收刀入鞘,向腳下芸芸衆生放出了一句極為自傲的狠話。
“天下熙攘,無人能及我,何必再比?”
話音落,觀摩的人群立刻爆發了一陣劇烈的歡呼,聲浪幾乎要掀翻穹頂,似乎在應和他。
曾被蕭家逐出家門的棄子一舉翻身,重回京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勢如破竹,不管是江湖上技藝高超的好手,還是賄賂考官的投機取巧之輩,皆被他以壓倒性的優勢擊敗,毫無異議。
廢柴翻身的戲碼誰都愛看,人人交口稱贊,讓這場比試空前絕後的熱鬧。
有人為他高興,自然會有人因他而沉了臉,除了被響亮地打了一巴掌的蕭家,就是皇家與仙家人了。
天下無人能及?好大的口氣!
雖然這隻是對普通百姓開放的比武,但亦有不少沒被選上的貴族子弟混入其中。一般遇到這種硬茬,他們都會象征性地上些自家的優秀子弟上去挫挫年輕人的銳氣,但這次,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弟子們派了一輪接着一輪,在這年輕人手上就沒有能撐過一柱香的。
這怎麼行?要是真讓一個來曆不明的野路子坐實了這同輩第一的名号,他們的顔面還往哪擱?天下人會怎麼想?
台下人心思不斷,台上人卻半點不受影響。蕭岚手裡的刀鞘甩了又甩,姿态散漫,閑聊似的問:“還有人挑戰嗎?一起來也行,正好幫我省了功夫。”
沒人敢上前,甚至連個躍躍欲試的人都沒有。之前不是沒人試過群毆,蕭岚打他們跟打沒過膝的孩童一樣,用的時間比單挑還短,沒一會就讓他們屁滾尿流。自此之後,衆人對他的實力便又多了一分忌憚。
人群喧鬧,卻無一人敢高聲語。
蕭岚笑容如舊,兩條長腿一勾一放,撐着臉感歎道:“唉,看來是沒人了,不如就讓考官宣布——”
“閣下請稍等。”
蕭岚話還沒說完,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觀衆紛紛回頭,視線聚集在一抹精美的雲紋白袍上。來人帷帽上白紗障面,軒然霞舉,玉質金相,好一個銀鞍白馬的俠客打扮。
他緩步而行,從容之中儀态萬方,竟無一人敢敦促。
“閣下既放言天下無人能及,不知我可否鬥膽比試一番?”
“哦?”
蕭岚來了興趣,将橫刀别于身後,豪爽地一躍而下。
“當然可以,請問公子姓名?”
“一介閑人而已,姓名不足挂齒。”
好吧,這是不想告訴自己名字了。
蕭岚潋滟雙眸微眯,仔細打量他,難以從那被白沙遮蔽的面容中讀出喜怒貪嗔。
見他身上沒帶武器,蕭岚不免好奇:“你的武器呢?”
白衣人淡然道:“出門倉促,忘帶了。”
蕭岚劍眉一挑,不滿道:“沒有武器,别人見了說我欺負你怎麼辦?”
“簡單。”
白衣人腳步微動,随意從周邊的竹枝上一折,便得到了一柄翠綠的長劍。纖弱的竹枝豎在胸前,和蕭岚那把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橫刀一比,可以說是雲泥之别。
周邊一片嘩然,本以為蕭岚此人已經夠嚣張了,沒想到這人看上去溫文爾雅,卻隻憑這一個動作就比他更勝一籌。
“我用這個就可以。”白衣人道。
狂妄。
“好。”
蕭岚看出了對方的傲氣,也懶得客氣,微微壓低身體,修長的骨指撫上橫刀的刀柄,随時準備進攻。
他能感覺到對面不是在托大,而是有真本事的人。
這個動作可以讓他在一瞬間拔刀,直取他的咽喉。
“那就……得罪了!”
眼花缭亂間,蕭岚的動作快到幾乎看不見,鋒利的豔紅色從空中劃過,一刀掃去,竹劍險而又險地攔下了這狠戾的一擊。碧色與绯色在空中碰撞,蕭岚一擊不成,立刻旋身洩力,沒有一絲多餘的刀法鋪面而來,沒有奪目花式,全部為取人性命而出。
這是他在深淵裡厮殺七年的資本。
可偏偏,他這次還真遇到了一個硬茬。
竹影綽綽,韌而不柔,白衣人四兩撥千斤,仙家子弟都會的基礎劍法在他手裡出神入化。刀鋒無數次貼着他飛舞的白紗而過,他卻依舊風姿綽約,讓蕭岚殺意騰騰的刀法像陷在了軟沙裡一樣,連遮面的白緞都沒有劃破。
真有意思,蕭岚面上笑得恣意,手下再也不遺餘力,調動起全身的力量,縱砍而去。
他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刀法訓練,隻有厮殺出的本領,或許不比正規刀譜的專業,但他的刀法是天下獨一份,沒有章法,更無處去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