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
兩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夏瑾麻木道:“對不起,我有罪,再也不亂磕cp了。”
沉默了一會後,夏瑾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呃……帝聖麾下的将軍呢?我記得有一位将軍犧牲在帝聖登基前,以性命為代價打響了最後一場戰役,他對帝君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感情真摯吧?”
淩烨眸子垂了垂,輕聲道:“青曜将軍啊……他犧牲時,家中還有一未過門的妻子在等他,忽聞丈夫死訊,一夜白頭,便随他而去了。”
夏瑾……夏瑾汗流浃背了。
“抱……抱歉,下次有官配的我一定提前了解清楚……”
見她局促,淩烨無意為難,探究道:“帝聖曾有納妃,為何不提那位妃子?”
夏瑾一怔,斟酌道:“可能是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兄弟?”
“帝聖剛上位那幾年,朝中餘孽為清,不願收他們塞過來的女兒,于是象征性地納了位無權無勢的妃子,很合理吧。之後就更明顯了,她就像帝聖手裡一把好用的刀,指哪打哪,幾乎暴力地拆除了擋路的那些勢力,氏族餘孽逐步瓦解,她功不可沒。這怎麼能算妃子呢?分明是肱骨之臣!”
“而且,誰家帝後擺個宴席恨不得離八丈遠啊,連史書裡都要專門提兩句……”
淩烨:“……”
有這麼明顯嗎?
不過她說得沒錯,绮連漪一手奇道出神入化,思想所及之處,能不由自主地吸引衆人跟随,引導所有人輕信她的觀點,讓氏族不知不覺自己内鬥,或是把野心擺上明面,給了他發作的機會。從這點來看,她可能更适合做皇帝。
“最後……嗯……還有雙帝,我不磕這對,女帝連珠,我的女帝姐姐,農戶出身,那可是真正的無根無憑靠自己努力爬上來的大女主!”
夏瑾眼睛亮亮的,滿是對女帝的崇拜。
淩烨笑了笑,贊成地點了點頭。
一株生長于荒野的金貴荷花,眼眸純靜無害,唯權勢二字才是她的執念。小姑娘步步為營,從廟堂中一路殺到他面前,有與他辯論的氣勢和膽量,确實令人敬佩。
一提起對家夏瑾就來氣:“他們說帝聖一生無子嗣傳位于女帝,女帝也效仿他一生未封後,傳位于他人……”
淩烨:“可她有一百二十八個面首。”
夏瑾:“對!他們說是女帝為懷緬先皇找的替身!”
淩烨哭笑不得:“那個時候帝聖隻是退位假死,何來緬懷一說…更何況女帝向來喜收集,可能是每種類型都來一遍?”
“我也這麼覺得嘛……唉,這麼看帝聖确實是孤獨終老了,可惜,我的cpbe了。”
“夏瑾。”
“嗯?”
“少看點小說,同人本也少買點。”淩烨真誠勸道。
“先生你還說我!我桌子上的小說你都快翻完了吧!”
想到曾看到的有關自己的abo同人文,淩烨點點頭,真心實意評價說:“我雷生子。”
夏瑾:“#¥%&#.*¥¥[*@…”
看着夏瑾這副有話難說的樣子,淩烨彎着眼别開了臉,正巧見纜車即将抵達,便輕聲補充了一句:“其實……要說孤獨終老也不準确。”
夏瑾收拾東西的間隙擡起了頭,不太聰明地“啊?”了一聲。
“暗衛、臣子、将軍、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總結的倒是很準。”
淩烨拉開纜車的門,待夏瑾平安落地後才跟下車來,說話聲低得幾乎聽不見。
“一個曆史不能留名之人。”
夏瑾一振,立刻湊過來想要仔細詢問,不過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其他東西吸引走了。
杳霭流玉,人間仙境。
飛湍瀑流從天而降,一洩千裡,在山底形成了延展的沖擊扇深潭。有趣的是,琥珀一樣的深潭就像一個緩沖墊,山腰以下,水流蜿蜒,繞着山體形成了環狀的腰帶,袅袅雲煙蒸騰而起,曲水流觞,美不勝收,遠觀看去,就像一把插在棉布中的水劍。
夏瑾和淩烨走上前去,驚訝地發現這蜿蜒的水流竟在逐步向上流動,和遊客緩緩移動的小船一起,形成了難得一見的有趣美景。
“我的天……物理學不存在了……”
看着向上流動的水,夏瑾喃喃。
“霭流玉,懸天垂刃,十裡畫屏,是青雲宗最有趣的美景之一,流水從下而上,凝于山頂,再錘煉砸下,确實稱得上美輪美奂。”淩烨贊道。
兩人在通訊終端上買了票,坐上環山的小舟,順水而上。
一路上,夏瑾的錄像就沒停過,移步換景,十裡畫屏,她的目光剛從滿池金紅的錦鯉身上移開,就又釘在了嶙峋怪石旁紅彤彤的柿子上,當真如展開的名師畫卷一般,落紙煙雲。
“不愧是老祖宗的審美啊……”夏瑾感歎。
淩烨撫過清澈的流水,沒有言語。
淩波人去,拜月樓空。這霭流玉更像是黃粱一夢,醒時空落。
從船上下來,夏瑾還在回味着剛才的景色,回味着回味着,就升起了一種悲怆之感。
“先生,你說帝聖這樣的人怎麼就死在魔物潮中了呢?唉,要是他能看到現在華國的盛景該多好。”
淩烨愣了片刻,放緩聲音道:“沉眠于此又如何?這片土地地大物博,自有後來者。”
“可是真的很可惜啊,帝聖登神位後沒幾百年後,就身隕于諸神之戰中,就像是專門為了死亡而成神一樣。直到現在都還有不少人認為那段曆史隻是個傳說,說帝聖成神不過是一種貫徹在國人心中的精神,其實他早就淹沒在了曆史長河中……”
“此言差矣,小姑娘。”
“嗯?”
陌生的女聲從身邊傳來,夏瑾詫異地看過去,隻見來人一身做工精巧的青綠色旗袍,配孔雀藍的中改式披肩,與她頭上的翠色簪子渾然一體,是一位美豔的古典美人。
似乎對夏瑾的話感興趣,她托着懷中阮琴,落落大方地向兩人搭起了話。
“以身為界,立無神之限,華國能有如今的地位,帝聖功不可沒,怎麼能歪曲這段曆史呢?”
“诶……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夏瑾不好意思道,“我也很敬佩他的,就是對靠後的曆史不太清楚……”
來人紅唇輕揚,雙瞳剪水,走上前來時帶着一股清香,遞給了夏瑾一個小小的玉墜。
“我當然沒有責怪的意思,隻是希望有更多人能重視他的貢獻而已,”她說。“叨擾小姐了,小小禮物,還請收下。”
淩烨看着她,有些出神,問道:“我替夏瑾謝過女士好意,不知女士姓名?”
“在下袁離茵,梅拉赫斯克的夢境中,家女袁柔語多受淩烨先生照拂,如今正巧遇見先生,正好在此告謝。”女人聲調婉轉如潺潺流水,溫柔回答。
“原來如此,英雄出少年,袁柔語小姐本就實力過硬,反倒是我受照顧良多。”
萍水相逢,簡單寒暄幾句後,淩烨便向袁離茵告辭,準備領着夏瑾向今天最後的峰頭而去。
坐在穿山的飛艇上,從剛才起就有點沉默寡言的夏瑾,終于猶豫不決地開了口。
“先生,你說我是不是該練練了?”
淩烨轉了轉袁離茵送的玉墜,一眼就看出這是長白山天池底洗刷千年後産出的上好血玉,問她:“怎麼了?”
“剛剛那位女士,明明是很好的人,但我看到她的時候,總感覺……有點害怕?”
淩烨:“沒關系,偶爾我也會害怕。”
夏瑾:“啊?”
淩烨淺笑道:“手握鋒刃者令人害怕很正常,若鋒刃指向無辜者,那碎屍萬段也不為過,但若鋒刃指向敵人,她就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剛才的那位,可是實打實的開國元老,我也驚訝,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她。”
夏瑾:“哇!”
夏瑾:“好厲害,要不是夏家還放在我手裡,我也想參軍去,可惡,好羨慕甯墨。”
偶遇故人,淩烨看着手中玉,不由自主回想起了自己剛醒來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孑然一身,在無人的山間小屋中醒來。不熟悉的身體,不熟悉的面貌,記憶空白如紙,唯獨耳側的耳墜紅得耀眼。
溫馨的小屋中,他隻找到了全面的身份證件和一封信,信中字體工整,用的也正好是他能看得懂的文字。
它說: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一位當之無愧的英雄,别囿于過去,以自由之身,去看看這個繁榮昌盛的國家吧。
寫信人語氣溫柔,甚至有些親昵,落在他眼裡,像一曲無聲的告白。
看到信時,他是怎麼想的?
他摸上耳墜,找到裡面隐藏的空間,打開後,他看到了為保證他安全而留下的符文箓篆,和一座足有人高的金山。
幾乎是瞬間,多年為人處世的直覺就讓他明白過來,有人替他承擔了什麼,為了他的平安順遂,鋪就了一條坦蕩前途送給他。
這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
所以他沒有聽從信中勸阻,毫不猶豫地踏上了尋找過去的曆程。
二十年内,從朝恨雪到龍延,一一拜訪,在氏族間虛與委蛇,如同他無數年間所做過的那樣,汲取知識,有晦必殺,不放過任何一個恢複記憶的機會,直到想起一切。
沒有人知道武長卿将孫子托付給他時,看着熟悉的照片,他在桌下死死攥緊了手;也沒有人知道,那天在醫院外,他盯着那處空白的玻璃看了多久。
生怕那人的出現不過大夢一場空。
……
夕陽已近黃昏,正巧,兩人也到達了旅途的終點——甕頭春。
甕頭春,峰如其名,明明是入秋的季節,争奇鬥豔的花卉卻開了漫山遍野,夏瑾仔細找了找,居然還能看到盛開的臘梅和迎春花,嬌嫩欲滴,迎風招展,像假的一樣。
這裡的時間似乎停滞不前,百花長開不敗,老翁生新發。
花叢中過,夏瑾疲憊地打了個哈欠,連續逛完四座山峰,任誰都有些疲憊了。正好,青雲宗的朋友也給她發了信息,邀請她去聚餐。
夏瑾朝淩烨晃了晃手腕,高興地提醒他:“先生,咱們晚飯有着落了。”
淩烨點頭示意,卻沒有和她一起去往。
“聚餐的應該都是你的同輩,我去了你們放不開,就不和你一起了。”
“好可惜,那個叫何疏的還說他在蒼青等了一天,希望找你讨教下劍術來着……唔,我和他們說一聲,先生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
淩烨告别了夏瑾,自己一個人回到了住處。
長遠的回憶令人精神疲憊,今天接觸了太多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即使是他,也需要一些獨處的休憩時間。
屋内不點燈火,隻餘青年一人坐在沙發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如今武空岚和甯墨依舊沒有消息,無法定位,說明他們正處于某種沒有實際位置的特殊區域中。梅拉赫斯克剛出現過思想局域和扭曲回廊,華國緊接着就出現這樣的事,是巧合嗎?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略有猶豫。
正當他準備做什麼時,耳邊猩紅色一閃,一種隐秘的聯系忽然攥住了他的神經。刹那間,他眼中的因旅遊而攢下的散漫和閑适蕩然無存。
淩烨并指為刃,鳳眸微凝,腕上瞬間鮮血噴湧,形成了一個複雜的符咒。
與此同時,遠在教學樓中的白影身邊陡然展開了一個音圈,環住了離他最近的武空岚。
變故來得太快,武空岚幾乎是下意識地取出長刀作為防備,然而當刀架到淩霜脖子上時,他卻聽到了一個讓他朝思暮想的聲音。
“空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