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細摩挲着剛才淩霜摸過的衣領,慢悠悠往回走了一段路。見天色漸晚,才調動起體内靈氣,腳尖點地,飛身往陳默所在處而去。
到了地方,雕花的窗具内透出的不是歡送的嬉笑聲,而是片死一樣的寂靜。
蕭岚意識到不對,瞬間斂了笑意,推門而入。
屋内,枝顔、歲轍和陳默都在,面色均沉的可怕。
蕭岚蹙眉,直接問陳默:“出了什麼事?”
陳默眼下有青黑,看上去精神狀态堪憂,他吐出一口濁氣,捏着眉心道:“她不見了。”
蕭岚心裡猛地一沉。
見陳默神色難看,枝顔主動接過了解釋的活:“是他家裡那位未婚妻不見了蹤影,太突然了,還正好卡在陳默返回軍營的時間……”
如此巧合,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人故意為之。
皇命難違,軍中形勢又險峻,别說那姑娘是陳默未過門的妻子,即使是過了門,國事當前,也不能被這些兒女情長攔了手腳,陳默即使知道自己被針對也無法,隻得來求助自己這些同伴。
“沒事……我來幫忙!”枝顔雙拳攥緊,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似乎是下定了很大決心。
陳默看着她眼神暗了暗,回絕了她的好意。
“你家本就屬宰相閣一派的勢力,和我們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枝顔,謝謝你,但我不能讓你因為這件事被卷入幾派的鬥争中。”
歲轍比枝顔冷靜許多,但眼中也是化不開的愁意:“宰相閣和國師府雖然内鬥的如火如荼,但為了表面上的好看,還是要在皇帝面前裝一裝,誰會用如此陰毒的手段對将軍家眷下手?”
見陳默神色頹然,他補充道:“将軍不必擔憂。大齊學士向來對文人風骨看得重,我替朋友尋人再正常不過,蕭岚那邊雖與淩霜公子走的近,卻也并未明說是國師府一方的人,日後隻要稍加引導便可揭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
“行了。”
蕭岚拍過歲轍的肩膀,打斷了他的分析。
“你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我,過來湊什麼熱鬧?該幹嘛幹嘛去。陳默,把她的相貌長相和最後消失的地點給我,放心打你的仗就是。”
他掂了掂手中的猩紅月,認真承諾道:“我一定把她完完整整帶回來。”
……
地點:将軍府西南處約300米處挂洋金花的别院。
她是我少時出行蜀地,在畫眉山上從野狼口中救下的孤女。身世不明,很漂亮,放在人群裡一眼就能認出來,性子溫婉,除我之外無依無靠,還請多加照拂。
蕭岚盯着這唯二兩條線索陷入了沉思。
大海撈針都知道用磁鐵尋針,就這點信息,能找出來個什麼?
如今站在空曠的别院裡,院中的洋金花盛放,看着他在院子裡翻箱倒櫃,卻怎麼也找不到像樣的線索。
打鬥或掙紮的痕迹?沒有。那姑娘本就是一普通人,夜半三更被人綁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能在周圍留下什麼?
看着半掩的卧室門,蕭岚心中暗道了好幾聲“罪過”,才闖入了這女子閨房。
出乎意料,閨房内紅紗輕幔,卻收拾得整齊妥帖,絲毫沒有睡過人的迹象。
他皺了皺眉,責問跟來的侍女:“你們動過這床鋪?”
侍女的頭埋地極低,立刻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小姐消失時,奴婢以為她如往常一樣去尋了陳将軍,便替她整理好了内務,請公子降罪!”
蕭岚無奈,這最後一點線索也被收拾走了。
他沒為難侍女,人多嘴雜,他幹脆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在屋内探查。
這别院雖簡單,但也是大戶人家,指不定會有些暗格一類的地方。
一個無依無靠身份成謎的姑娘,雖在陳默的描述裡她溫婉可親,乖巧粘人,但幾年前的蜀地是什麼地方?魔教橫行,瘴氣四溢,說是魔窟也不為過,能從那裡逃出來,她應該憑的不止是運氣。
如果她真的被無聲無息劫走也就罷了,但如果那時她是清醒的,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蕭岚俯下身,一寸寸探查起屋内的擺設。
這姑娘平日生活算不上奢侈,隻喜歡擺弄些花鳥魚蟲,向陽處的窗前,擺有不少插着各種花的瓷瓶,主院裡有一處裝飾用的假山,周圍水很淺,魚動蓮開,意趣盎然,在這遍地豪門大戶的京城竟有種隐居之感。
仔細檢查過陶瓷瓶,沒什麼異樣,蕭岚把目光轉到了假山上。
假山怪石嶙峋,幾條半死不活的魚兒繞着石頭打轉,明明是很常見的庭院擺設,蕭岚卻看不慣它,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不符合常識的地方……在哪?石頭的紋路?不,很正常。荷花的長勢?被陽光照射處顔色更深,沒問題。魚的鱗片?
蕭岚忽而一怔,池子中的某條魚,似乎是第二次出現在池子的同一位置了。
寒意竄過血管,蕭岚腦中警鈴驟響。
魚兒的遊走緩慢而自在,怡然自得,從荷花的根部晃到石塊的腳邊,又從石塊底晃回荷花莖邊,看上去毫無破綻,可這魚竟一直在重複走同一條途徑!
發現不對後,蕭岚挽起袖子,把池子裡的魚全部撈了出來。果然,這池子裡全是“僵屍魚”,沒一條活的。把它們開膛破肚後,他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一個塞在魚肚子裡的紙條。
被紙浸濕的紙條展開,其上圖案規整,沾水不化。
見到紙條上的畫時,蕭岚的眼神瞬間冷的像淬了毒的冰霜,家仇舊恨尖刺般插入肺腑,讓他的靈力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把周圍泛白的魚類屍體蒸成了薄霧。
魚腹裡,團成團的紙條上用凝固的鮮血畫着一片花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标志,是他恨不得将其挫骨揚灰的存在——血宿教。
冷靜下來後,他明白今天這事是善終不了了。且不說陳默那位未婚妻是怎樣用操控魚屍的方法藏的線索,就憑這血宿的紋路,他也不得不走一趟。
收起靈力,他用了些追蹤晦物的手段,确認了方向。
想起淩霜留給他的令牌,蕭岚沉思片刻,在上面刻了幾個字。
“事出突然,我去蜀地魔窟一探,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