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仲纖纖見堅不可摧的捆仙鎖這麼輕而易舉地出現了裂口,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你就準備這麼認命了,仲纖纖?”蕭岚收刀問道。
纖纖少女的拳頭攥緊又松開,死死盯着鎖鍊上那道不甚顯眼的缺口,心中苦痛與不甘交錯,最終還是求生的欲望戰勝了理智。
她還想……再見愛人一面。
“你有什麼辦法?”她問。
見到她眼裡流動的光彩,蕭岚眉峰微挑,側頭隐匿住了自己恨與狂。
“血祭在什麼時候?具體做法呢?”
“三天後。如果沒記錯,我應該會在酷刑折磨後被大卸八塊,喂到以人骨為柴的八處爐子裡焚燒七天。這個邪術有不少準備工作,所以現在魔教裡較強的主力大多聚集在後方布陣,教衆則在前方防守。”
“你對這裡的地形熟悉嗎?”
“當然,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記得。”
蕭岚左手撐着下巴,略加思索後擡手在布滿灰塵的地上寫下了一串符文。
“這是什麼?”仲纖纖問。
“奪生,哦,這是我給它取的名字。如果能将它拆成兩部分,一半死一半生……有了,按你剛才的說法,難打的老不死們在後、人多勢衆的烏合之衆在前,我大可趁這三天布下陣法,讓前方人奪後方勢。”
這想法聽上去過于天馬行空,仲纖纖半點不信他,看向蕭岚的眼神如看智障。
“别這麼看着我,我用這東西的經驗比我耍刀都多,奪生啟動需要付出代價,到時我會在前方引起騷動,讓敵人的血流在地上的同時發動靈力,便能讓他們引動奪生。引動後約十五分鐘間,啟動陣法的人會因付出代價而變的虛弱,約十分鐘後,後山的人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我們要抓住的就是中間交錯的五分鐘。”
蕭岚一邊說一邊改進了筆下的符咒,感慨道:“這倒是不像奪生了,不如給它換個名字,嗯…就叫‘調和’吧。”
見仲纖纖眼中仍全是質疑,蕭岚沒多解釋,隻道:“反正你也沒其他辦法,不如放手一搏,如何?”
“……我該怎麼做?”
“我會提前幫你切斷這些鎖鍊,反正一群晦物把守,也沒人來看你,到時你可以直接出去。然後,口述也好寫字也好,給我血宿完整的地形圖和主要戰力的資料,我會在兩天内把符文在這片區域書寫妥當。”
“然後,就看咱們倆能不能殺出來了。”
“第三天上午,我會在正門處制造騷亂,你以第一聲爆破聲為信,數十分鐘後,從後山出逃。”
仲纖纖皺了皺秀眉:“那你呢?”
當然是能殺多少殺多少。
“當然是打不過就跑。”蕭岚信誓旦旦道。
仲纖纖:“……”
“哦對了,你有什麼擅長的武器嗎?我幫你弄來。”蕭岚說。
“鐮刀,我喜歡用鐮刀。”她說。
這可真是令人驚奇,蕭岚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魔女竟會喜歡用接地氣的農具做武器。
于是,聽上去就不靠譜的計劃一錘定音,草率地定了下來。蕭岚說到做到,不僅給她找來了鐮刀,還帶了些食物和水,畢竟血宿可沒有好好照顧祭品的閑情逸緻。
仲纖纖也沒閑着,銀镯子磨的她手腕生疼,畫圖的手卻一刻不敢停。山川草木、奇人詭計,她恨不得把這些從腦子裡挖出來塞到蕭岚手裡。
繁忙之餘,她還是沒忍住問蕭岚:“為什麼要救我?”
“受陳默之托。”
“……不隻是因為這個吧。”
看地圖的蕭岚一陣沉默,久到仲纖纖以為他不會回答她了,蕭岚才輕聲道:“如果遇到和你長得像的女人,能幫我殺掉她嗎?”
想到自己的生母,仲纖纖不假思索道:“當然。”
畢竟她自生下來開始,就隻為了一個目的活着——養到足夠年份,作為活祭品死去。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年幼的她赤着腳走過山川河流,躲過晦物的重重追擊才走到陳默身邊,憑什麼要她為魔教的昌盛獻出自己的生命?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和這群畜牲的厮殺中!
青澀的少女扯下了自己繁複的頭飾,堆在地上,一身輕裝,心中滿是對明天的期待與害怕。
她鄭重承諾道:“如果可以,這裡的每個人我都不會放過。”
蕭岚無聲勾了勾唇,與剛認識三天的戰友做出了約定:“我亦如此。”
兩天時間,提刀的少年仔細擺弄着每一處作為能量流通缺口的裝飾,半分不敢錯,眼裡盡是對昔日仇人的憎恨與執念。
孫姨、張叔、小豆子、魯郃、喻音、童漓……還有被逼到如今境地的淩烨和他自己,在這些人口中,不過一句輕飄飄帶過的“人田”。
他不要公平正義,他隻要他們償命。
繁忙而平靜的日子一晃而逝。
轉眼,到了第三天——注定血腥的一天。
今日一大早,魔教的探子就在瞭望台上緊張觀察周邊的環境,生怕放進去半點破壞儀式的因素。兩個面容扭曲的人守在大門的左右,警惕地看着來人。他們面上均被刀劃成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樣子,眼睛嘴巴縫到一起,任不少人見了他們都會被吓住,江湖上稱“鬼面愁”。
不過,今天的客人可半點不懼他們,黑衣少年長發高束,腰間持一把橫刀,看上去不過一二十歲,桃花眼中滿含笑意,意氣風發。看的他們這兩個醜八怪嫉妒無比,恨不得把他一雙眼睛挖下來踩碎才好。
但在不清楚他的身份前,鬼面愁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魔教裡人模狗樣的東西可太多了。
“魔教今日不待客,請回!”兩人異口同聲道。
“回?”
蕭岚抖了抖今日剛換的耐髒衣物,沒有廢話,手腕一轉,血色的猩紅月瞬間在空中畫出鮮紅的軌迹。
收刀一瞬,鬼面愁人頭落地,而他則對周圍的騷亂視若無睹,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名為血宿的魔窟。
各路教衆聞味而動,刀槍棍棒紛紛對準了這個狂妄的闖入者,瞬間,蕭岚身旁裡三圈外三圈堵滿了人,把他圍的水洩不通。
為首的人頭上紮滿小辮,戴一面猙獰面具,看上去像某些隐秘部落的薩滿。
他張口便是叱責:“閣下怎敢擅闖我魔教禁地!報上名來!”
蕭岚劍眉一挑,笑容是掩不住的恣意張揚。他抽出猩紅月扛在肩上,姿态放松,看上去絲毫不把這群人放在眼裡。
“吾名蕭岚,來替自己還仇,也來替人行道。”
“讓蕭喆和蕭喆身後的人都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