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時,她像是突然找回了理智,低聲喃喃:“蕭岚……”
武空岚此時心裡有太多問題想問了,但枝顔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肯定維持不了多久,他咬咬牙,問出了最要緊的問題:“校園中什麼時候會出現柳樹?”
12、校園内不種植柳樹,如果見到柳樹,遠離它。
湖中呓語曾提到折柳,按前幾次的經驗,紅妝的信必然和柳樹有關。
“蕭岚……”
随着枝顔一聲聲不可置信地默念,黑發松解,白花也收回了鋒利的邊緣,放開了淩霜和武空岚。随後而來的是令人心焦的安靜——枝顔并未答話。
武空岚幾乎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又一滴水砸在他身上,似是誰人冰冷的眼淚。
“走……别回來了……”
“柳樹……很快……”
“……對不起……”
還沒聽清尾音,武空岚隻覺眼前一花,就被人丢出了4014,孑然一身站在走廊上,徒留他面對空蕩蕩的牆壁發呆。
“枝顔!”
武空岚的拳頭不甘地錘在牆上,除了一個血印子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他看着那個血印子,一時很難想象枝顔死前經曆了什麼,才會讓她那麼痛苦。
微涼的手鑽入了武空岚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指尖,一下子讓他回了神。武空岚感受到淩霜的擔憂,立馬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透過宿舍窗戶朝人工湖看去。
按照枝顔的指示,柳樹應該馬上就要出現了。
果不其然,人工湖旁細雨連綿,落在湖中,激起了一圈圈漣漪,漾開了滿湖的嫩綠色。柳枝搖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了芽,然後逐漸變得濃密,變成了遮風擋雨的高大楊柳。
可是,它們的數量太多了。
和之前從圖書館看到的那次不同,它們密密麻麻,以湖面為中心,像是大軍壓境,連周圍的路面上都長上了樹。
如果擺渡人的出現寓意着死亡,那……
“鈴铛”
淩霜一筆一劃在武空岚手上寫到。
“快”
禍不單行,武空岚還沒有動作,仲纖纖那邊就又傳來了消息。
“這雨水不是催眠,而是催化劑!現在教學樓裡的植物在瘋長,主上,叫醒他們!”
武空岚一刻不停地推開離自己最近的4013宿舍門,心道:可能來不及了。
鸢尾花自趙明曦的指尖垂下,淡紫色的花苞上,挂着武空岚交給他的鈴铛,似乎是用最後的意識放在那裡的。除此之外,所有人的床鋪靜悄悄的,翠綠的植株從他們身體各處冒芽,一股屬于植物的清香飄蕩在空中,用最朝氣蓬勃的氣息書寫着死亡的篇章。
“生命之神污染的根源在外界,我的能力無法觸及到它,”仲纖纖一邊向武空岚傳遞信息一邊一腳踢上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卻依然喊不醒綠植纏身的學生。
她倒是處變不驚:“恭喜,咱們馬上就要有一學校的植物人了。”
“月亮沒有了。”
仲纖纖收起了散漫的态度,認真傾聽蜘蛛傳來的信号。
“壓抑植物的深淵氣息與月亮一同消失,再受雨水刺激,紮根在他們身上的植物就會瘋長。”
武空岚拿過鈴铛道:“人不該腐爛,仲纖纖,叫醒他們。”
話畢,空想域從武空岚身上爆發,瞬間籠罩了整棟宿舍樓,他不再過多廢話,借助鈴铛的力量,向周圍發動了命令。
“醒來。”
命令如水波般蕩開,紮進每一個在宿舍安眠的學生腦子裡,不少人一時間頭痛欲裂,在命令下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趙明曦艱難地扒拉開擋眼的花,看到了拉扯扭曲的宿舍光景,痛苦地撐坐起來,花枝從他的頭發裡長出,幾乎遮掩住了他的全部視線。
見到武空岚,他錘了錘不清楚的頭腦,沙啞開口:“怎麼了?”
“别睡,這花以你們為土壤,睡眠會加速它們的生長。”武空岚解釋道。
範骁瑜也醒了,反應了一會才明白武空岚在說什麼,他抓着手上的雛菊,一狠心,又拽下來一朵,差點疼得暈過去。
不過他沒暈過去,反而因疼痛清醒了些,順便也把申屠成俊也吓清醒了。
“難怪今天困得要死……”範骁瑜邊疼得抽冷氣邊抱怨,“那咱們怎麼辦,總不能頂着這一頭花繼續推探索度吧……”
“你們鎖好門窗,開除濕,防止水進來,盡量一直保持清醒。”武空岚匆匆叮囑了兩句,腳步便往外拐。
“诶,武哥!”
範骁瑜叫了一聲,卻喊了個空,宿舍門前的人已經沒了影。
武空岚下一處落腳點是甯墨的宿舍。
這間宿舍裡隻有甯墨和楊涵兩人,甯墨看上去受影響格外深,這會雖然被叫醒,但仍迷迷糊糊,對武空岚的到來也沒什麼反應。
武空岚上去就是一個腦瓜崩,嚴肅道:“将軍,再不醒你老婆又要和别人跑了。”
甯墨聽都沒聽清,憑直覺回了他一個“滾”字。
昔日好友是指望不上了,武空岚将注意事項講給了楊涵,并拜托他傳達給更多人,随後一秒都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宿舍外。
雨水把他澆了個透心涼,武空岚把想跑出來的淩霜強硬地摁回了空想域,獨自奔向了柳樹林。
似乎在很多路上,他都是孤身一人。
.
另一邊,仲纖纖喊人的方法就直接多了。
到底是久呆深淵的域主,她的能力雖然與精神無關,但威壓依舊。這些被寄生的學生們打不得殺不得,本就煩人,如今接到命令,她便直接放出了一直收着的氣息。
少女眼瞳中有紫芒閃過,混亂與紛争的暗示于空中飄蕩,帶着極強的壓迫,最終在她的示意下化作一道敕令。
——爬起來。
死屍一樣趴在桌子上的學生們終于有了動靜,他們眼神空洞,面上皮膚下爬滿了虬結的植物根莖,凹凸不平,像是皮膚下鑽進去了卷曲的長蟲,駭人非常。
即使醒來,他們似乎也找不回多少自己的意識,隻剩一根“遵守校紀”的弦吊着,逼迫他們将課業繼續下去。
渾身挂滿植株的學生如生了鏽的機器,翻着白眼在面前試卷上不斷塗寫,即便根須從眼眶中頂出來也不停筆,這景象,真有一股學到走火入魔的瘋感。映襯着班級前“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的标語,何其荒謬。
仲纖纖當然知道武空岚想要的是什麼,見講台上的老師對這一幕十分滿意,她手指一翻,灰紫色的晦氣從指尖悄然放出,順着學校的通風管道,飄往各班。植物一觸及晦氣即腐爛,不多時,各班接連不斷地傳出了慘叫。
她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慘叫聲似乎喚回了一些人的神智,也可能是吓到了一部分植物,總之,隻有幾個幸運兒因大喊大叫被老師扣了分,其他人大多恢複了清醒,繼續課業。
而罪魁禍首站在五樓的邊緣處,望着成群結隊的柳樹,道了聲麻煩。
對于第十二條校規,她舉雙手贊同。
擺渡人的東西,可是個個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