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江淮翊接到項新筠的電話,讓他回家一趟,有事要跟他商量。
江淮翊這些年對項新筠百依百順,童年時期留下的陰影太深,他太怕再次重演。
自從江淮翊搬出去之後,這個家裡常年隻有項新筠和保姆倆人。
到家時間還很早,項新筠和保姆正在用早餐,見他這麼快回來,保姆連忙站起身迎接,“少爺還沒吃飯吧?”
江淮翊看了她們一眼,低頭換鞋,嗯了聲,保姆立馬去廚房盛飯。
來到餐桌邊坐下,保姆正好将早飯端上來,“知道少爺回來,特地多做了點。”
“事情已經解決,我能做的也已經做了,”江淮翊拿起筷子,看着項新筠說:“他的目的達成了,你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了。”
項新筠靜靜看了會坐在對面的兒子吃飯,他已經不止一次提過要她跟江文華離婚,他認為繼續留在這,守着這套房子的意義不大。
“你姥爺公司的命脈,還在他的手中。”
目前并沒有完全脫離江文華的掌控,更應該小心行事才對。
“他現在的位置被架得很高,不會随便對姥爺的公司下手,”江淮翊端起牛奶杯抿了口,擡眼與項新筠對視,“況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對他沒什麼意義,還會髒了他的路子,不值得。”
項新筠沒再說話,他能想到這一層,她這個當媽的自然也能想到,隻是沒有萬全把握,她不會冒險。
一頓飯江淮翊吃得極快,臨近結束時,項新筠盯着他看了片刻,垂下眼吃飯。
“其實我讓你那麼做,不僅僅是為了你爸的選舉,你跟蔓菁……”
她頓了頓,嘴角向上彎,“對你來說,是條好路子。”
話音落地,筷子突然啪地拍在桌面的聲音,吓了保姆一跳。
江淮翊忍不住嗤了聲,身體靠回椅背,腦袋傾斜,視線無波無瀾地投向項新筠。
“媽,你有考慮過我嗎?”
女人身體一怔,拿筷子的手僵硬在空中,很快又恢複正常,隻是沒等到她回答,又聽見他說:“有想過我幸不幸福嗎?”
“你親眼見識過我的婚姻,你還認為幸福對我們這些人而言重要嗎?”
她反問江淮翊,這個圈層的人們能走到今天都絕非百分百的善類,婚姻可以是強者之間的聯盟,也可以是弱者依附強者的籌碼。
但絕不可以單獨拎出來,一心想要得到幸福,是一張沒有後悔藥的死牌。
她項新筠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你不僅否定了你自己的人生,更用你在婚姻中受害者的角色告訴我,我也不配得到幸福,是嗎?”
江淮翊蹙眉盯着她,起身,“你作為我的母親,我的幸福在你眼裡竟一文不值。”
“不是這樣,淮翊,我隻是想要你過得好一些,”項新筠見他要走,忙不疊跟着站起。
“你告訴我什麼才叫好?”
他走了兩步,停下,回頭與項新筠對視,黝黑深邃的眸子蘊藏着無盡的疲憊與痛苦。
“你覺得丈夫愛你才好,他覺得站在萬丈之上的高位好,可是我覺得,家人其樂融融坐在一起就叫好。”
“你的想法沒有錯,他的想法也沒有錯,我們都沒錯,”他深吸了口氣,“可錯就錯在,你把你認為的好強加到我的身上,美其名曰為了我,你認為這樣我會開心嗎?”
項新筠忍辱負重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修補這個破損的家,是她不想給孩子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嗎,是她給不起。
“那你如今呢?什麼叫好?”
江淮翊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自從家裡有了跟黃家聯姻的念頭後,他回家跟受刑沒兩樣。
“我隻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的婚姻和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恰巧這時,門開了,幾人聞聲看去,支映雪一身紫色絲絨旗袍外披了件大衣優雅進來,手提着某奢品牌當季限量版包。
江淮翊眉頭一壓,明顯不悅,側頭看了眼保姆,保姆也在詫異中,足以說明她對于支映雪知道家裡密碼并不知情。
項新筠不可能給自己添堵,所以支映雪大概是從江文華那得到的密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巧了,我過來給姐姐送點東西,沒想到淮翊也在,”支映雪徑直步入客廳,走到母子倆跟前,将包裡的祖母綠手镯塞到項新筠手裡。
“剛在外面聽了些你們的談話,”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姐,我們都是過來人,淮翊這孩子從小就乖巧,他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喜歡誰,他自己能做得了主。”
項新筠沒搭話,将手裡價格不菲的手镯轉交給旁邊的保姆,遞了個眼神。
“前些日子聽說你在外面交了女朋友,為此不願意跟蔓菁訂婚……”
支映雪笑盈盈地望着江淮翊,态度十分真摯,一點不像裝的。
“當時你爸給氣得呀,我還說他了,現在社會跟我們以前不同,孩子都是自由戀愛。”
她擡起手半掩住唇,輕笑,“要是跟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那得多難熬呀。”
話裡話外都在陰陽項新筠,江文華連家都不回,她還跟寡婦似的在這守着。
而現在,項新筠有個兒子又如何,不為所用,與她這個沒給江文華生下一兒半女的二奶無異,甚至處境還不如她。
“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項新筠笑口佛面,聲音一如既往輕,鎮定自若慈眉善目。
支映雪不甘示弱,長歎了口氣,委屈巴巴的模樣,“姐,我也是為了這個家着想。”
她視線挪到年輕男人臉上,“淮翊,你若是真不想,我回頭勸勸你爸,你爸一向都很聽我的話。”
像這樣彰顯地位的話,不是第一次在這個家裡上演,大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江淮翊似是覺得荒謬,鼻腔溢出一聲輕笑,“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咱家就你一個孩子,不疼你疼誰呀?”她笑道。
“那東西也給了,話也說完了,回去了嗎?我送你?”江淮翊當真好心邀請她,支映雪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連連答應。
隻有項新筠清楚,她這個兒子又為她清掃一次礙眼的路障。
待家裡隻剩下她和保姆,轉身回到餐桌邊坐下,剛發生那樣的事,已沒了再吃下去的胃口,重新拿起的筷子又擱置下去。
“查到的情況屬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