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聽張起靈提到過鬼玺，那是開啟青銅門的鑰匙，她當時對着兩件東西都沒有概念，如今全見識了。

比起黑瞎子的凝重，柳吟秋就坦然許多了，她很清楚去守青銅門這件事不能推脫，萬奴王成全了她，也放過了黑瞎子，這一切都需要用同等的代價去償還。

其實，柳吟秋是有心裡準備的，她是張家人，又有麒麟血，她有義務去做這件事。可誰又甘心在那扇門後待那麼長時間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柳吟秋想，即便是張起靈本人，也不會那麼欣然。

擔起責任，和喜歡去做，是兩碼事。

顯然黑瞎子一點兒都不願意柳吟秋承擔這個責任，感覺他下一秒就要把鬼玺給碎了。

黑瞎子抱着小姑娘一直不說話，時不時地歎一聲微弱的氣息落在她的頸窩，黑瞎子隻有跟柳吟秋在一起，才偶爾表現出惆怅的一面，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黑瞎子的笑臉，是給别人看的。

“我們可以一起去。”柳吟秋輕撫他的頭發。

“誰要跟你去。”黑瞎子把臉埋在小姑娘肩上，“你不要爸媽了？”

柳吟秋也歎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他們就這麼抱着對方，誰也不再開口說話，氣氛不太好。

“丫頭。”黑瞎子悶悶地道，“我們離婚吧，我一個人守門就行了，你别湊熱鬧。”

柳吟秋反手給了他胸口一拳：“想得美。”

“不準打師父。”黑瞎子握着她的手腕，“10年，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概念，你當10天半個月鬧着玩兒呢？那門後面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你這種女娃娃能待的地方，你去幹什麼，嗯？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跑那兒受罪，這事兒是我引起的，我一個人還債就夠了，你跟爸媽好好過日子，10年後我要能出來，再複婚，我要出不來，你就找你的小鮮肉吧，我也管不着了。”

柳吟秋咄了句髒話，掄起拳頭朝他臉上怼，黑瞎子擋住了柳吟秋弱不禁風的攻擊，她沒有放棄，開始用黑瞎子教她的方式與他對抗。

不過柳吟秋隻堅持了幾秒鐘就徹底敗下陣來。

“你算老幾啊，安排我的未來。”柳吟秋伸長了脖子咬他，黑瞎子避開了沒讓她咬到，“我跟定你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想一個人守青銅門不可能，你以為你國足守門員啊！”

黑瞎子知道小姑娘發火了，柳吟秋很少對他真的生氣，那張臉長成這樣，光看着就賞心悅目了。

“想想你的父母。”黑瞎子難得的嚴肅，連聲音都變得低沉了。

“我的父母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是獨立的家庭和個體。”柳吟秋道，态度決然，“而我們，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是獨立的家庭和個體。”

“秋，我什麼都可以依你，但這件事。”黑瞎子搖了一搖頭，“你必須聽我的。”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柳吟秋問。

“那我的感受，你考慮了嗎。”他反問。

他們很少吵架，甚至有了矛盾也不容易起争執，因為黑瞎子總讓着她，兩個人其實吵不起來。可是今天，他不準備讓着他的丫頭了。

柳吟秋以為自己會很生氣，結果完全沒有，因為她知道，黑瞎子愛她，所以才會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絕對的強勢。

于是，柳吟秋的氣焰慢慢降了下去，整個人靠在他的身上。

黑瞎子意外小姑娘的乖順，通常這時候，按照她以前的性子，是一定要跟自己争個輸赢才罷休。

“我當然考慮了。”柳吟秋盡量讓自己的語調平靜，“你需要我，你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雖然你已經寂寞了很久，但你現在已經沒辦法再做回一個人走南闖北的黑瞎子了。我也是，我需要你，我無法想象跟你分開10年将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如果你執意認為自己的決定是唯一為我好的方式。那麼，我會在青銅門前守着你，守你10年，哪兒都不去，直到你出來為止。你可以試試看，我是否能做到，如果你不信的話。”

柳吟秋聽到黑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抱着她的雙臂正在收緊，柳吟秋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感受到了她的覺悟。

黑瞎子了解他的小丫頭，他知道一旦柳吟秋下定決心要做成的事，沒有哪一樣是放棄了的，即便是她非常不願意做的那些，最後全都堅持下來了，還做得很成功。

兩年前，她還是個嬌弱的小女子，這會兒，已經是個能把黎簇摔過肩的大女孩兒了。

他很了解她，正因為了解，所以黑瞎子知道柳吟秋有多愛他，才說得出那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瞎子把柳吟秋的下巴擡高，他的眼睛裡，清清楚楚的印着她的臉。

“你怎麼，這麼不乖呢？”黑瞎子吻了吻柳吟秋的唇。

“我乖的話，你還有什麼樂趣。”柳吟秋知道，他妥協了，“黑瞎子的女人，怎麼可以是個普通女孩子。”

他的嘴角再次挂回笑意，黑瞎子道：“我被你吃得死死的啊，看來是真栽你手裡了，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認了吧，又不能離。”柳吟秋笑。

她想到自己給萬奴王解釋愛一個人會違背自己原則的那段話，黑瞎子現在的反應，也是這樣吧，他愛她，所以，他做不到像曾經對待别人那樣無所謂的态度，又或是吊兒郎當的敷衍，他将他全部的耐性與精力，都用在了柳吟秋身上。

黑瞎子把柳吟秋抱得更緊了。

他對着小姑娘說不出來話的時候，就是他情緒波動很大的時候。

“齊。”柳吟秋道，“你下次要是再跟我提離婚，我就偷偷把鬼玺拿走，自己進門，把你關外面，反正我才是萬奴王欽點守門女将軍，你啥不是。”

黑瞎子沒回應，柳吟秋以為他在反省，剛準備得意地笑出聲，下一秒就被扔上了床。

“小東西，真以為我治不了你？”黑瞎子騎在她背上，使勁撓小姑娘的腰。

柳吟秋癢得受不了了，隻能求饒：“黑爺我錯了！”

之後的幾天，柳吟秋和黑瞎子沒有立刻動身回北京，兩人就在長白山旅遊了。她拍了很多照片發朋友圈，隻是黑瞎子沒有出境，偶爾有親戚問柳吟秋是不是真結婚了，怎麼從來沒見過丈夫的臉。

她沒回。

今天爬了一天山，回酒店的路上途徑一家甜品店，柳吟秋拉着黑瞎子排隊買奶茶，第二杯半價，她給黑瞎子點了杯紅茶。

柳吟秋黑瞎子以前在德國留學那陣，天天都喝這種茶，他還挺喜歡。

“半塘還是三分甜。”奶茶店的服務生問。

“全糖。”黑瞎子替柳吟秋答，“要多甜有多甜，甜死她。”

知道這貨陰陽怪氣，柳吟秋用胳膊頂了他的腰。

鬼玺的事兒大家都沒再提，雖然最終也沒有達成共識，但柳吟秋的決心他已經看到了，黑瞎子拿她也沒轍，更何況，柳吟秋說中了他确實舍不得跟自己分開10年那麼久的事實。

黑瞎子雖然妥協了，但還是很不甘心。

如果他沒遇到柳吟秋，他是可以獨自一人活着的，活得好不好，舒不舒服另當别論，但人一旦有了牽挂，想要回到從前毫無羁絆的狀态，幾乎不可能了。

所以這件事隻好各懷心思，以免意見不合又吵起來。

“你訓練吳邪的時候就給他塞各種薯片巧克力，怎麼不這樣訓練我？”柳吟秋咬着吸管問黑瞎子。

吳邪在黑瞎子手裡待過一年，那一年裡，黑瞎子為了讓吳邪保持高強度的體能訓練，每天都逼他吃大量垃圾食品，隻要體重多了一斤，就會有更強力的手段對付他。

吳邪說，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噩夢，

黑瞎子喝着熱飲，道：“少來我這兒騙吃騙喝，小三爺吃那麼些垃圾食品一個月能胖20斤，你，也不知道吃哪兒去了。吃了零食就不吃飯，還能瘦兩斤，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愣是沒見過你這種體制，你說你是不是妖精變的。”

柳吟秋發現這兩天黑瞎子特别愛跟她擡杠，說話的語氣也不怎麼好，她當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黑瞎子不願意自己去蹚張家的渾水，但又說服不了柳吟秋，他就隻能憋着。

黑瞎子這輩子沒委屈過自己什麼，哪怕被仇家嚴刑逼供，他臉上都能保持笑容。可是到了心上人這兒，那些江湖經驗全都失靈了，柳吟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他說一句小姑娘能頂十句，黑瞎子又不能真對她動粗，隻好被迫放棄，心裡肯定不滿。

“我是妖精那你是什麼。”柳吟秋道，“百年僵屍？”

黑瞎子也不是說不過她，但他不會把柳吟秋當成敵人看待，那些對敵人才說得出口的話，他一句也不會對她講出來。

既然很多話不能說，就難免委屈，他一委屈，就要從其他地方讨回來。

其實柳吟秋還挺稀罕看黑瞎子不服接着又想法設法報複她的樣子，這個活了100多年的老家夥，終也有發洩不滿情緒的時候了。

黑瞎子一把奪走柳吟秋的奶茶，往她手裡塞了那杯紅茶：“給我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