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張起靈叫他别動,他馬上就站定。
此時,吳邪的整個背部爬滿了蹩王,正在朝他衣服兜裡鑽,好在晚上溫度低,他穿得厚,脖子上還有一條防風圍巾裹着,也就手和臉露在外面。
吳邪察覺到不妙,他微微偏頭,餘光瞥見一抹紅色出現在他的肩頭,吳邪全身已被汗水濕透,眼看着就要舍生取義。
張起靈臉色大變,剛準備上前救人,卻見蟲群一哄而散,貼服在吳邪背上的赤蹩也全都飛走了。
遠處的黑暗裡,兩個人影在微弱的火光中隻有若隐若現的身形。
張起靈的表情歸于平靜,他站起來,走到吳邪身邊,将黑金刀收回。
黑瞎子喘着氣,柳吟秋努力地将蟲群引導朝幾十公裡之外的地方飛,直到确保營地一隻蟲都沒有,她和黑瞎子才急匆匆地跑過去和大家彙合。
看着所有人都沒事,柳吟秋才捂着胸口對他們說:“對不起,是我害了大家,對不起。”
能從成群結隊的蹩王死裡逃生的幾個人像挖到寶貝一樣慶祝起來,又是烤肉又是喝酒,比吃晚飯的時候還熱鬧。
黑瞎子背着柳吟秋,用盡全力跑了8,9公裡,總算在出事前趕回來了,他累得氣喘籲籲,這會兒都沒緩過來。
黑瞎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地上,吃着媳婦兒一口一口喂進他嘴裡的水果,一臉享受的舒坦。
“這事兒怪我。”吳邪道,“沒想到赤蹩的老巢在這裡,我要是一開始提醒大家,就不會在這地方紮營了。”
十幾年前,人頭罐被沙漠的風帶着四處落腳,從沉船附近滾到現在的位置倒不奇怪。
吳邪幾人對于柳吟秋赤手空拳捏死一隻蹩王卻毫發無損感到非常震驚,他們曾經眼睜睜地看到有人隻輕輕抓了蟲子一下,那死相極其猙獰,全身像泡過硫酸一樣潰爛直至變成一灘屍水。
潘子見識過柳吟秋的能力後連連稱奇,一個勁兒說張家人就是不一樣。
張起靈抱着刀坐在一邊,連帽衫拉得很低,像是睡着了,聽到潘子誇柳吟秋厲害,把頭擡了擡,像是認可對方的說辭。
王盟受到驚吓後反而不燒了,食欲也跟着上來了,圍着鍋一個勁兒補充營養。
大家都沒有責怪柳吟秋的意思,也沒有人因為她的能力感到不适,這給了柳吟秋極大的安慰。因為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像個怪物,最初知道有超能力的興奮感到這會兒已經徹底消失。
因為這個能力是受精神控制,一旦她情緒上頭,是會失控出人命的。
一個普通人突然有了特殊力量,在好萊塢電影裡會變成兩種情況,成為超級英雄,或者超級反派。當反派很容易,當英雄卻很難,當你的手裡有了生殺大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考驗的就是人的心性了。
柳吟秋一直覺得自己算不上有正義感的人,當然也不是個混蛋,可一旦遭受到刺激,她會有過激反應,比如當初婚宴那天,她以為黑瞎子遭到虐待,而對易容的吳邪起了殺心。
如果那時,她身上帶了毒蟲,那麼吳邪可能就不是蛋疼那麼簡單了,事後想來,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今天這種情況也讓柳吟秋意識到,在極端環境中,她是有殺傷力的,控制不好會傷了自己人。
“小秋。”吳邪打斷她的沉思,“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你以前不是問過我費洛蒙的事嗎,那個時候我們還探讨過一陣,但我對你身上的情況沒有得出有用的結論。”
黑瞎子坐起來,吃完柳吟秋手裡最後一口果肉:“你的學霸腦袋又想到什麼了?”
吳邪吸了一口氣,開始點煙,對柳吟秋這個第一次踏足塔木陀的人說:“人頭罐是西王母部落的傳統,他們把其他部落的小孩兒抓來做奴隸,在這些小孩兒兩三歲的時候,腦袋會養在罐子裡,靠人喂食成長。”那根煙剛剛點燃,他沒有立刻抽,“一直長到成年,脖子和陶罐的縫隙塞不進食物,就把頭砍掉,然後再用陶罐封起來,獻給西王母做供品,用以人頭祭祀。”
王盟正在吃東西,聽吳邪這麼一講胃口全沒了。
“一開始我聽到這個傳說的時候以為就是普通的民間特色,直到我看見了頭顱内的蹩王卵。”吳邪接着道,“西王母一定能控制這些蹩王,她所到之處民不聊生,周邊國家對她非常忌憚,在整個西域的傳說故事裡,西王母是厲鬼的形象。小秋,你和西王母一樣,擁有控蟲的能力,你……”
胖子一拍大腿:“秋秋老師莫非西王母轉世!”
黑瞎子發出連續不斷地笑聲,胳膊一用力把柳吟秋抱進他的兩條腿之間:“你們幾個,趕緊拜我媳婦兒。”
柳吟秋輕推了他一下,知道吳邪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一年前和他讨論自己的能力時,吳邪就得出過類似的結論,張家個個身懷絕技,肯定跟祖上的基因有關,那個時候他還沒想到西王母。
吳邪繼續道:“西王母飼養赤蹩,控制周邊國家,所以才能繁榮那麼長時間,張家人和西王母有着密切的聯系,所以小秋的能力,肯定也是西王母那邊遺傳過來的。”他看向張起靈,後者既沒有點頭,也沒表現出反對。
張起靈雖是族長,但對于張家的很多秘密都沒有了解和探知的欲望,自從不再受失魂症困擾,張起靈就和妻兒過起了尋常老百姓的小日子。偶爾接活下鬥,也是為了帶他那考古學家的妻子搞研究,據說族長夫人喜好美男子,隻要鐵筷子的長得不錯,還能刷臉打折。(鐵筷子:組局下地的人。)
這次塔木陀之行,族長夫人本想跟着張起靈一道上路,結果臨行前接到考古研究院的電話,有一個古墓需要搶救性修複,她在這方面是權威,便帶着幾個張家人去了内蒙。
至于張家其他人,心裡知道很多秘密,卻并不打算吐露一星半點兒,吳邪雖然和張海客關系不錯,但他很少能打聽到有用的信息。
吳邪沒能從張起靈身上得到肯定的答案并不氣餒,他知道張家人不能給外人傳授任何知識與信息,便又接着對柳吟秋說道:“你抓住赤蹩的時候,手上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然而吳邪的求知欲望就很強烈了,他對于張家的一些秘密,其實挺想了解的,奈何柳吟秋幫不了他這樣的忙:“比如燒灼,或是疼痛,都沒有?”
柳吟秋依在黑瞎子胸口,非常認真地想了一想:“捏碎的時候甲殼紮着我有點疼算不算?”
“那個不算。”吳邪回想起當初因赤蹩而死的人,歎了一口氣,“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黑瞎子對吳邪道:“怎麼,你當初自己蹚渾水不夠,還想拖一個下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吳邪搔了搔頭,問柳吟秋道,“你這次把蹩王趕哪兒去了?”
“我讓它們到沉船那片區域待着了,短時間内不會回來。”之前柳吟秋給出的指令是“回巢”,蟲群才沒有攻擊吳邪他們,隻是生人的氣味兒以及火堆的溫度将蟲子吸引了過去,算是給黑瞎子的回轉争取了些時間。
柳吟秋這會兒有些累了,和大家又聊了幾句便回了帳篷,拉上拉鍊的時候聽見胖子埋汰吳邪,說什麼,要是當初他把柳吟秋追到手,10年前搞不好就是他吳家媳婦兒了,哪還怕屍蹩。
吳邪和胖子拌了幾句,潘子在一旁打圓場。
鬧到下半夜,吳邪和胖子終于扛不住眼皮打架的厲害,離出發還剩3個小時,都回窩補覺去了。
張起靈依然堅持守夜。
原本大家準備連夜趕路離開赤蹩巢穴範圍,既然現在有了柳吟秋這個西王母預備役,又确定赤蹩的出現不是因為有粽子,幾人商量過後決定休息到天亮再出發。
鋪好睡袋,黑瞎子脫得隻剩下背心,趴在軟物上,柳吟秋在一旁給他做起全身按摩。黑瞎子的肌肉很硬,即便放松了捏起來也費力,不過聽他哼哼唧唧的聲音時不時從喉嚨裡擠出來,就表示小姑娘的手法和力道是符合他需要的。
“齊少爺,舒不舒服?”柳吟秋騎在他背上給他捏肩。
“舒服……”黑瞎子拖着長長的氣音回答,昏昏欲睡的模樣很是撩人,“好了,你也躺下休息,折騰一宿,該睡了。”
柳吟秋睜着眼睛側躺着,黑瞎子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小王母,還興奮着睡不着啊,我可睡了。”
柳吟秋噗地一笑:“我王母你是誰,孫悟空?”
“孫悟空就一和尚,怎麼的也得是玉皇大帝吧。”黑瞎子閉上了眼睛,“有什麼話你就說,我聽着。”
還是老樣子,小姑娘的心事,永遠瞞不了他。
“之後的行程,就我們兩個去吧。”柳吟秋壓低了聲音。
黑瞎子睜開眼睛看着她,笑了笑:“嫌他們多餘了?”
“那倒不是。”柳吟秋道,“就是怕出事,塔木陀那地方不是蛇多嗎,我又不能控蛇,萬一出狀況,我會很自責,我之前給吳邪說要保護他們,現在看來,還是不行啊。”想到赤蹩群險些将他們吞了,柳吟秋還是心有餘悸。
黑瞎子挪了挪身子,一條手臂攬住她:“别有壓力,明天早上,我讓他們自己駕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