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黃沙彌漫的魔鬼域,又行駛了幾十公裡,一行人終于找到了進入塔木陀的入口。
附近的山石在10年期間略有變化,但大緻方位與環境依舊是老樣子,張起靈當年沒有記憶,全靠易容後的陳文錦帶路,這次不一樣,他的頭腦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說是入口,不如說是一條峽谷,隻有這裡能通往塔木陀深處,黑瞎子說,他們上次,就是從這條崎岖不平的叢林之路進去的。
越野抵達峽谷口便再也無法往裡開了,衆人下車開始分配物資。
吳邪不禁感歎起物是人非的凄涼,10年前,他們來的是三撥人,前後加起來至少也得有50個土夫子和雇傭兵,最後順利脫出的還不到15人,其中又有一半人在事後發瘋的發瘋,患病的患病,隻有站在這裡的幾個,順利活到現在。
柳吟秋體會不到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像他們也理解不了她看到美景頻頻發出雞叫的樣子,在吳邪抒發情懷的時候,柳吟秋已經拉着黑瞎子拍了很多照片了。
吳邪終于忍不住湊到張起靈身邊,道:“那個,小哥,你收不收男徒弟?”
他發自内心地佩服柳吟秋過剩的精力,連續數天的舟車勞頓,連胖子和潘子都有些吃不消了,需要好好休息一天恢複,柳吟秋卻依然嗨得飛起。吳邪不得不懷疑她在張起靈手裡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武功秘籍之類的家傳絕學,才能從一個弱雞美術老師,變身女特工。
張起靈側頭看了看吳邪,用一種帶有疑惑的口吻道:“你要入張家?”
吳邪失笑:“你隻教張家人功夫?”
“張家的東西,不傳外姓。”張起靈淡淡地說。
“小秋也沒姓張啊。”吳邪道。
張起靈看了柳吟秋一眼:“她改姓了。”
吳邪猶豫了幾秒,最終沒有說出他也可以考慮把姓改一改這種玩笑話,一來怕張起靈當真,二來,要是這話傳到自家人耳中,他怕是要被打斷腿。
塔木陀是由隕石砸出來的巨大坑洞,因地勢特殊,逐漸形成了盆地式的綠洲,終年樹冠環繞,水霧覆蓋,與他們來時所見之雅丹地貌有着天壤之别的氣候。
如果說魔鬼域是一片幹燥的戈壁,那麼塔木陀的景象則完全相反。
怪異的參天大樹,密集的灌木叢,熱帶雨林特有的奇花異草,還有清澈的水源連綿不絕,就連裡面的空氣,也是潮濕和悶熱的。
一山之隔宛如地獄和天堂之分,若不考慮雨林中要命的生物,這地方确實美的令人窒息。
黑瞎子提醒柳吟秋把相機和手機套上防水袋,塔木陀是典型的熱帶雨林,雨水非常豐富,上一秒晴空萬裡,下一秒就暴雨傾盆了,電子産品容易失靈。
他們将物資分配好之後便進行了兩個小時的徒步,張起靈在前面探路,柳吟秋和黑瞎子墊後,沒多久,叢林近在眼前,張起靈說了聲“就是這裡”,所有人便停下腳步。
黑瞎子将雞冠蛇的抗毒血清給大家注射了一管,從現在算時間,到明天的這個時候,基本上是安全的。
胖子對柳吟秋道:“秋老師,你說你要是10年前就跟咱們瞎好上了多方便,我們也不至于跟毒蛇鬧那麼多誤會。”
“10年前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們來這裡。”柳吟秋躲在黑瞎子身後換衣服。
現在的氣溫完全變了,戈壁是幹熱,她穿防曬衣褲還能忍受,這會兒是濕熱,還沒怎麼運動已經大汗淋漓。看了看手機自帶的溫度計,顯示着36℃,柳吟秋已經急不可耐想要寬衣解帶。
等她換成短袖短褲,吳邪他們已經是全副武裝,袖口褲腳紮得密不透風,幾人的汗水沁濕了頭發,看得她非常難受。
連黑瞎子也穿着長衣長褲,隻是沒他們裹得緊。
“不是有秋老師嗎?”王盟抹掉臉上的汗珠,“蟲子應該不會咬我們吧?”
吳邪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這地方是蚊子螞蟥的安樂窩,你要是不想變成它們的點心,最好捂嚴實。”
其實柳吟秋想告訴吳邪,她可以讓周圍的蟲子離大家很遠,但轉念一琢磨,自己也不是很靠譜,當初去盲冢,她能控蟲,可張家人根本不敢掉以輕心,何況是眼前這幾個。
正式走進雨林沒多久,那種草木特有的氣味兒便取代了沙土的幹澀,柳吟秋整個人神清氣爽,一連深呼吸了好幾次。
這裡算不算天然氧吧?
剛想到這兒,就聽吳邪給王盟道:“這地方海拔低,常年瘴氣彌漫,你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要第一時間說出來。”
王盟點點頭,說自己已經有點不舒服了,覺得頭暈。
柳吟秋感到一絲歉意,原來隻有她覺得空氣很舒服而已。
又跋涉了很長一段路,直到他們腳下滿是泥濘,才算是走上正軌。柳吟秋是這群人裡面最涼快的,張起靈好像不怕熱,雖然他不招蟲,卻也依然不換短袖。
“啞巴沒你厲害,這兒的蛇會咬他,蛇的嗅覺靈敏,胳膊腿兒漏外邊味道竄的遠。”黑瞎子看出柳吟秋的疑惑,“抗毒血清對我和啞巴起不了作用,我們沒注射。”
“蛇咬你嗎?”柳吟秋問。
“咬。”黑瞎子道,“就你是安全的。”
柳吟秋警惕地四處張望:“沒事兒,我幫你咬回去。”
盡管大家早就來過,可相隔十年之久,熟悉的地形已經發生改變,當初的遭遇令來過的他們刻骨銘心,每個人都走得很謹慎。
目的地在這片雨林中段位置,離水源有距離,但又不會太遠,不出意外的話,是最适合紮營的點,離幾個拍照的地方也不遠。
看這些人一個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柳吟秋也漸漸有些緊張,時不時擡頭看黑瞎子,他的臉上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吟秋去過盲冢,對熱帶雨林頗有了解,像這樣常年未有人類踏足的地方腳下很難有正經的路,每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怪異的樹木随着衆人的深入變得越來越多,前方的闊葉雜草重重疊疊,整片叢林安靜異常,連鳥叫聲都沒有,氣氛逐漸不明。
“累了沒有?”黑瞎子輕輕撥弄她的一縷頭發,“要不要休息?”
柳吟秋搖搖頭:“比起你和族長的訓練,這不算什麼,還能再戰三天。”
不知誰發出了一聲輕微歎息,聽着像吳邪,又似乎是王盟,很羨慕。
他們兩個是真的累了,盡管沒到非休息不可的地步,趕路還是可以繼續堅持的。隻是兩人不像胖子和潘子,平時少有高強度健身的時候,又奔波了一個多星期,肯定沒法像柳吟秋這樣說出“再戰三天”的豪言壯語。
柳吟秋是隊伍裡看上去最虛弱的那個,卻比兩個男人還能扛,多少讓他們有點受打擊。
大家就一直這麼走着,起初隻有張起靈在前面用黑金刀開導,後來黑瞎子和潘子調了位置,也到前面和他一起砍草,幾十米的距離要花上半個多小時才能走完。
柳吟秋終于也慢慢感到支拙,開始氣喘,疲态初呈。
算算時間,從進入雨林到現在,他們已經徒步了将近6個小時。中途下了場雨,因為雨勢不大,他們最終冒雨前行,腳下的路一段比一段難走。
張起靈突然停了下來,所有人也跟着停下,柳吟秋在後面探出身子看情況。
前面一片盤根錯落的樹藤和密集的植被,地面倒映着四方的綠色,竟是一汪深潭,離對面至少有兩三公裡,像是沒路了。
“秋老師。”潘子在柳吟秋身後突然開口,“你的腿?”
裸露的雙腿沒招蟲咬,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草葉割傷,她一直沒察覺,經潘子提醒,才低頭看了一下,傷口不深,卻如同被小刀子來回掃過,小腿肚子以下的皮膚布滿了細長的血痕。
潘子剛準備拿出消毒水幫忙處理,黑瞎子就已經從旁邊的灌木叢繞到柳吟秋跟前,他把墨鏡一摘,挂在領口:“叫你穿長褲不聽。”黑瞎子蹲下來,随手接過潘子遞來的消毒棉簽。
“好熱啊……”柳吟秋之前沒覺得疼,酒精沾上創口的地方卻有了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