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把她一推，柳吟秋整個人栽進了雪地裡，張家那邊剛準備有所動作，她已經翻身起來開始追殺黑瞎子。

就知道這貨在人前放不出好屁來！

吃完飯，也運動了一番，柳吟秋剛給父母發送了最後一條短信，她知道，接下來的行程，将不再有網絡信号。

大家回到各自的帳篷，張家人例行守夜，他們似乎對于外界，有着本能的防備。

柳吟秋整理了一些給孩子們長大一點兒要讀的繪本，以及各種學習的資料，還買了很多素描薄和彩筆，顔料之類的。

隻希望在青銅門後面，他們依然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獲取外面的知識信息。

“其實。”黑瞎子靠過來道，“我可以一個人去的，啞巴不是說了嗎，你被選擇的原因是因為我，我去了也有一樣的效果。”

“你這話還挺押韻的。”柳吟秋沒有回頭，心裡琢磨着，書本什麼的真重，比奶粉還重，能帶得上山嗎？

柳吟秋懶得關心他突如其來的“擔當”，隻想好好安排孩子們的必需品，張起靈說門後面有很多玩具，他們不需要帶太多，但那些都是10年前的産品了，至少要準備幾個樂高，玩具小車和洋娃娃也不能少。

黑瞎子見柳吟秋忙着清點貨物，壓根沒打算搭理他，眉頭皺了皺，從身後抱着柳吟秋的腰：“讓我一個人去吧，10年後再見，我肯定會好好活着的。”

“滾。”柳吟秋對黑瞎子的腹部一記肘擊，“再說一句，你跟我姓。”

“徒弟怎麼打起師父來了。”黑瞎子把柳吟秋壓倒，“我和你父母，哪個重要。”

“我重要。”柳吟秋道，語氣堅定，“做什麼事能讓我高興，什麼重要。”

“小東西，牙尖嘴利倒是沒改。”黑瞎子道，“我們才認識多久，你和你爹娘多久，孩子是無辜的，不能跟着去受苦，這件事隻需要我一個人就能解決，你湊什麼熱鬧。”

柳吟秋一腳踢到他的蛋，黑瞎子下身一軟，被媳婦兒反向床咚。

“黑瞎子你聽清楚，你和我的父母，還有孩子，從來都不是我的選擇。”柳吟秋的掌心撐着他的心口，“我樂意幹什麼就幹什麼，我要我們一家四口去門後面就得一起進去，少一個都不行。孩子是我生的，他們受苦了算他們倒黴，有本事下輩子重新投胎。别給我臨門一腳整這些煽情的生離死别，你要是敢偷摸地拿着鬼玺一個人去青銅門，我就帶着孩子住門口，到時候你開門就先看到我們三個的屍體。”

黑瞎子把墨鏡放到一邊，看她看得真摯：“知道我是怎麼喜歡上你的嗎？”

“你說。”柳吟秋道。

“有一次，我在朋友圈發了張火鍋的圖片，配的字是‘辣舌頭’，你知道我吃辣不怎麼厲害。”黑瞎子看柳吟秋表情就知道給忘了，他一笑，“後來，我們在小花戲園裡碰到，你說請我吃飯，我想你是重慶來的，就帶你吃那個‘辣舌頭’，你點鍋底的時候，要了鴛鴦鍋，紅油那邊，也是微辣的。”

點鴛鴦鍋不可能是柳吟秋想吃，她口味比較重，無辣不歡，當時和黑瞎子吃第一頓飯，确實是為了他着想。

“這就感動啦。”柳吟秋道，“我隻是比較善于觀察而已。”

“感動談不上。”黑瞎子躺倒她旁邊，将柳吟秋抱過去，“就覺得吧，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幸福美滿，我孤家寡人100多年什麼都體驗過了，就是沒體驗過被人惦記，想跟你處處看，反正我知道你也對我有意思。”

“誰對你有意思了。”柳吟秋笑。

“沒意思？”他也笑，“沒意思你偷偷給我傳紙條，搞地下情似得，小花在舞台上都看見了，下來就問我是不是真心的，可别禍害小姑娘。”

柳吟秋的确對他一開始就有好感，但這種事也講究禮尚往來，要是黑瞎子事先沒有跟小姑娘搭讪，邀請對方跟自己一桌，他們也是沒緣分的。

“可惜啊，齊家盤口好不容易給經營起來，便宜黎簇咯。”黑瞎子陰陽怪氣地感慨。

“每次你們說盤口，我就覺得自己像民國時期，在上海歌廳唱歌的歌女。”柳吟秋想了想，“哎，你去過那種地方嗎，那個年代的歌女漂亮嗎？”

黑瞎子笑道：“你這思維有點跳躍啊，我老年人跟不上。”

“肯定去過。”柳吟秋指着他。

黑瞎子嘿嘿笑了兩聲，算是默認了。

“有沒有包養一個？”柳吟秋接着問。

黑瞎子揪住她的臉：“你腦袋瓜裡怎麼盡想這檔子事。”

“我這叫不恥下問，說說。”她有些期待。

“沒什麼好說的，100多年前的事了，哪還記得。”黑瞎子道，“包養肯定是不可能的，我那會兒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錢養别的人，頂多就是聽曲兒聽得開心了，給點兒碎銀。”

“你還打賞過啊！”柳吟秋捏了一把他的臉，“那你打賞了多少個美女主播啊，能百度出她們的名字不？”

“啧。”黑瞎子翻身壓在她背上，“我打你屁股多少下，我就打賞了多少女主播。”

兩個人在帳篷裡吵鬧半天，直到門外不知是誰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他們才消停。

柳吟秋側躺在睡袋裡，頭枕着黑瞎子胸口，他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撞進小姑娘的耳膜。

黑瞎子輕輕拍着她的背，試圖哄人入睡：“我喜歡你想我的樣子，惱我的樣子，生我氣的樣子，兇我的樣子，你跟我提分手又拉黑那次，我就知道，我是真心想跟你好的。你說，你對我一見鐘情，其實到這會兒回憶起來，可能我也是，不然，怎麼會在梨園一見到你，就跟你搭讪。”

柳吟秋閉着眼睛，慢慢地說：“我們在門後面也能幸福生活的，沒有你，活着沒意思，你不要趁我睡覺自己走了。你知道，我是瘋的，沖動脾氣又不好，到時候我連孩子都不要了，也得追上你。”

黑瞎子苦笑：“就是怕你亂來，事先探探你口風，你口風這麼緊，我看是甩不掉了。”

搬運重物比柳吟秋想象中的順利，多虧了這次來的人多，大家齊心協力，再艱難的道路，也能一起克服前行。

他們将全部的行李挪到了雲頂天宮的入口，張起靈帶衆人走進陰兵把手的通道。

氣溫很低，顯得四周鬼氣森森，黑暗中時不時出現奇怪的聲響，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張家人已經來來回回走過許多次這段路線，卻依然謹慎，處處提防。

柳吟秋路過陰兵的時候，用手戳了一下，那古屍突然轉動脖子，空洞的眼眶瞪着我。

黑瞎子一把将我薅過去：“亂碰什麼。”

他們一行人，加上行李，就在黑暗之間緩慢前行。

張海客與張海樓負責大件物品的運輸，每一件行李都在30公斤以上，他們卻跟玩兒擊鼓傳花一樣輕松；黑瞎子和張起靈則打頭陣探路，搭建繩索梯子，吳邪三人則與柳吟秋同行，護着孩子

終于，青銅門近在咫尺。

一如既往的宏偉，他們總算走到了這裡，銅門屹立在衆人眼前，那是最接近地獄的邊界，他們在青銅門前站了許久，每個人都仰首觀望，無論來過多少次，都難以平複情緒的波動。

黑瞎子把鬼玺拿在手中，所有人屏息凝神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門開了，裡面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一道藍綠色的光照射出來。

柳吟秋回頭望向來送行的所有人：“謝謝。”

吳邪送了一本厚厚的相冊給她：“這是我做攝影那會兒拍的照片，當你想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翻來看看，也可以給孩子們看，讓他們知道外面真實的樣子。”

柳吟秋笑着接過：“祝你，早日實現自己的夢想。”

黑瞎子對解雨臣說：“小花兒，我家那邊，就隻能你幫着照看了，黎簇年輕氣盛，也得拜托你管束，免得等我們出來，他宣布破産。”

解雨臣笑了笑：“放心，窮不了你。”

10年，對于門裡面的人來說，幾乎是靜止的狀态。但是，10年後，等他們從青銅門走出來，再次面對曾經熟悉的人，這些人會變成什麼樣子，柳吟秋和黑瞎子無法預測。

柳吟秋和黑瞎子拖着行李和嬰兒車，慢慢走近了那扇門，當那團藍綠色的光線慢慢朝他們飄過來的時候，就聽吳邪道。

“小秋，唱首歌吧，留個紀念。”吳邪說。

柳吟秋對他露出笑容，在空曠幽靜的青銅門前，慢慢清唱起《啊，朋友再見》。

這本來是意大利遊擊隊的歌曲，但放在這裡唱，倒也合适，老歌總是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藍綠色的光潤逐漸将柳吟秋和黑瞎子的身體包裹，站在門前的幾人就快要看不見他們了。

吳邪有些不舍，一如當初他知道張起靈要走時的心情。

他忍不住想上前。

張起靈攔住了吳邪：“你不能被光照到。”

吳邪以為他會對自己解釋原因，但張起靈沒有繼續。

“10年後來接我們吧！”柳吟秋扯着嗓子喊，門正在漸漸關合，她奮力地朝他們揮手。

吳邪也對着柳吟秋揮手：“一定！”

“不來是小狗！”柳吟秋道。

黑瞎子突然按住小姑娘的後腦勺，對着她的嘴落下深深的親吻。

柳吟秋聽到胖子在那裡鬼叫歡呼。

門重重的關上了，一切歸于絕對的寂靜。

柳吟秋沒有覺得難過，卻還是有些不舍，從此刻開始，她與熟悉的世界完全隔絕。可此時此刻，她和她的“全世界”在一起。

黑瞎子在黑暗中打量周圍：“要怎麼走，上次你來過，肯定知道路。”

門關上後，他們手裡的照明設備全部失靈，眼前所見都是墨黑，柳吟秋也犯了難，這和萬奴王帶自己進來看到的景色可完全不一樣。

她思索片刻，道：“要不，先找開關，把燈打開？”

“門裡面還有這東西？”黑瞎子詫異的道。

柳吟秋聳聳肩：“沒有，瞎掰的。”

黑瞎子的笑聲回蕩在這片無邊的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