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fie,等等。”
秋焱難得同意讓汲清這樣叫他,随口懶散地應道:“嗯,還有什麼事。”
“我以後還能給你打電話麼,”汲清的聲音裡透露着一丁點兒的期待,“朋友之間随便聊天,就像現在這樣。”
汲清是蹬鼻子上臉的一把好手,偏偏遇見的又是秋焱這樣心軟的人,他仗着秋焱的溺愛有恃無恐,在對方脆弱的守區内反複試探。他進攻的手段并不高明,撒嬌外加插科打诨,幼稚得要命,但秋焱就吃這一套。
果不其然,秋焱的心跟着亂了。他無法直接答應,隻好含糊地搪塞,“不知道,回頭再說吧。你多保重,晚安。”
...
五天後秋焱膝蓋上的傷口終于拆線,檢查結果比他預想的要好,沒傷着骨頭,輕微軟組織挫傷而已,好好靜養就能恢複。
“凡事不用提前做最壞的打算,盡人事聽天命就好咯。隻要努力過,結果一般壞不到哪裡去。”
展會結束的慶功宴上,傅曾瑜給秋焱倒茶,“你看,這次展會辦得多漂亮。你那個演講真是絕了,中英法三語,照顧到九成的參展嘉賓,全場咱們獨一份。你在醫院躺着的時候,天南地北的人來遞名片,想找你多了解了解産品。”
“還有你這條腿,也沒你說得那麼糟糕嘛,”傅曾瑜呷口茶,接着說,“聽說現在佛山天氣最好,不冷不熱,你回家療養,估計連疤都不會留。”
同事未知全貌,真當他是回老家度假的。秋焱不計較,以茶代酒碰了下杯,客套地說:“傅工謬贊,這幾天多虧大家照拂,我才沒拖後腿。”
傅曾瑜不愛客套,也不愛被客套。明明能靠實力說話,非得恭恭敬敬,未免憋屈。秋焱應付同僚的周到禮數在他看來百無一用。
傅曾瑜略有不滿地咂咂嘴,“秋工,生分了。你對誰都這樣說話麼?”
秋焱被噎了一下,沒吱聲。他打小深信禮多人不怪的生存之道,屢試不爽,頭一回見職場上有人不吃這套。
“那倒不是,”秋焱再次舉杯,這回開口就改了語氣,“傅工把我當朋友,我如果再客套就顯得不知趣了。”
話雖如此,秋焱畢竟不是自來熟的性格,一舉一動仍然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離。這是位油鹽不進的冷美人,傅曾瑜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将話題轉移到别處,聊起近年的熱門話題。
“國内生物醫藥産業鍊調整,加大扶持創新項目。AI賦能制藥和醫械研發,未來熱度隻增不減。”傅曾瑜說,“之前北京實驗室一個離職的同事在亦莊創業,用超算影像平台和自研的高靈敏材料優化神外手術機械臂的精度,去年還得了國家級的創新大獎。”
秋焱對此也有些了解,笑說:“我六月在矽谷的生物科技論壇上見過徐總,很有想法的創業者。她聽說我是老東家的人,還想挖牆角來着。”
“她也聯系過我好幾次,我其實有點心動。”傅曾瑜說,“咱們公司正在收縮中國區的業務,大批裁人,如果我被裁了,就去跟着老徐幹。”
他看着秋焱的眼睛,繼續說:“老徐從矽谷回來就對你念念不忘,常跟我提起,問我能不能牽線搭橋,把你請到她那裡去。說真的,機會不錯,值得考慮。”
傅曾瑜英俊倜傥,比秋焱年長八歲,待人處事經驗老道,一句話藏着表裡兩種意思,打着别人的旗号,吐露自己的心意。
秋焱聽懂了,但還是搖頭。
“傅工擡舉了,我不合适。”秋焱淡淡地說,“我需要錢,更需要穩定。自主創業收益與風險參半,遠不如給大廠打工來得踏實。”
慶功宴結束,大家意猶未盡,張羅着找酒吧續攤,嚷嚷着不醉不歸。秋焱有傷不喝酒,而且明早要坐高鐵去順德,在餐廳大堂和衆人告别後,準備打車回酒店。
秋焱拄着單邊拐,走路不方便。傅曾瑜很有風度地接過他的提包,下台階時還伸手扶了一把,“我沒喝酒,開車送你回去。”
“謝謝,不用麻煩,”往常打車秋焱都會仔細核對好價格,疊加優惠券後再下單,今天卻連看都沒看就點了确定,“我已經叫車了,馬上到。”
傅曾瑜是聰明人,會看眼色,拿得起放得下——秋焱一而再再而三的客套,不盡然是出于禮節,更多則是在婉拒他的示好。
“秋工,”傅曾瑜把提包還給秋焱,“我能問個問題麼。”
秋焱隐約能猜到他要問什麼,盡管不太想回答,卻還是鼓起勇氣答應道:“當然可以,請講。”
“你拒絕我,我不會再糾纏。如果不嫌棄,就把我當成個能說上兩句話的普通朋友吧。”傅曾瑜靠着餐廳門口的廊柱,在潮濕的秋風裡點燃一支煙,“我隻是好奇,在你住院時打來電話的那個阿清,是什麼樣的人。他提起你名字時充滿期待又小心翼翼,我能聽得出來,他真的非常在乎你。”
“你呢,秋焱,”傅曾瑜繼續問道,“你愛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