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話趕話聊到這裡,汲清也有好好溝通的意願,他便不再遮遮掩掩,繼續說:“如果我真的介意,就躲在卡爾加裡不敢來了。”
他猶豫片刻,将汲美蘭那封親筆感謝信的事告訴了汲清。
汲清無比反感母親借職權幹預他和秋焱的感情,但除此之外他再挑不出任何毛病——秋焱過去的所有努力得到了應有的回報,如今工作順心薪資可觀,賬上的錢一多,許多麻煩自然也就不算麻煩。
父親欠的債馬上就能還清,姨媽治病的錢也掙得回來,小妹去北京上大學不必過分省吃儉用...總之一切都在向好發展。
要按這麼說,汲清不但沒理由和汲美蘭争執,反倒還得謝她拉了秋焱一把。
“千萬别為了我和你媽媽吵架,我會想辦法。”把話說開之後,秋焱終于放松下來,把手疊在汲清手背上仰頭吻他,“我先在卡爾加裡工作一年,管着我爸,再盡快把姨媽的醫藥費補齊。等把那邊安頓好,我就來多倫多找你。”
汲清也想過去卡爾加裡找秋焱,但他和球隊簽了三年合約不能離開。秋焱總說對不住他,可他卻覺得自己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一個。
好好的戀愛談得千辛萬苦,他心中五味雜陳,默不作聲将秋焱摟得更緊了些。秋焱稍感吃痛,輕輕喘息了一聲。
“人人都有難處,誰也沒錯。”秋焱照搬林彥琛開解他的話,擡手撫摸汲清濕潤的眼角,“好了,不哭。”
...
後天全麻手術,汲清明晚十二點起就要禁水禁食。秋焱今天想給他做點好吃的補補身體,除了冬瓜蹄膀湯,還準備蒸一條鲈魚。
“鲈魚交給我來做。”汲清從茶幾上拾起一個封面泛黃的筆記本,“我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了我爸的航海日志,裡面夾了幾份菜譜,有一道椰汁鲈魚我想試試。”
汲清的生父是澳門人,祖輩從葡萄牙漂來經商,在當地成家立業後便再沒離開過,一直在氹仔經營葡國菜館。
汲清曾經半開玩笑說,父母門不當戶不對,要不是父親會做一手好菜,根本沒機會赢得母親的芳心,更不會有他這個愛情結晶。
“那家葡國菜館現在還有麼,”秋焱把蹄膀洗幹淨下冷水,站在水池邊削冬瓜皮,“明年休賽季我們抽空回趟國,或許還能去看一看。”
“店面還在,不過三十年前就盤出去了。”汲清用窄背刀将鲈魚片成薄片,動作不很熟練,慢條斯理的。
他似乎對陳年舊事了如指掌,接話倒接得很快,“我阿爺阿嫲走得早,我爸是海員忙得到處跑,家裡的店就交給弟弟管。我那二叔是個賭鬼,把老店和老婆賣掉還賭債,氣得我爸和他斷了兄弟關系。聽說他好像幾年前心髒病發作,死在了賭桌上。”
“還有這回事,”秋焱有些意外,“從沒聽你提到過。”
“我也是剛知道。”汲清指一指筆記本,“我翻到這本日志,就上網搜了一下菜館的聯系方式。現在的老闆是二叔中學同學,他給我講的。”
說者無心,聽者卻十分在意。
秋焱想了想,決定問他一件私事,“你小時候得過心肌炎,康複以後有沒有再做過心髒檢查?”
汲清的父親和叔父都死于後天發作的先心病,秋焱越琢磨越忐忑。汲清是運動員,心髒最不能出差池,天曉得這遺傳病有沒有落在他身上。
“昨天術前檢查,醫生讓我額外做了彩超和24小時心電圖,沒什麼問題。”汲清見秋焱一臉擔憂,撩開T恤下擺極力自證,“我對Holter的電極片膠布過敏。喏,胸口全是紅疹子。”
汲清從小體弱多病,尤其容易過敏。他皮膚偏白,襯得那些斑駁的紅疹格外刺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檢查結果也一切正常,秋焱便沒再過多懷疑。
隻不過他還有些不太放心,一直忍到夜裡上了床,勉強維持着清醒說:“以後記得遵醫囑定期排查,千萬别不當回事。”
“嗯,我知道。”汲清早已難耐思念,摟着他深吻,答應得十分敷衍,“親愛的,有什麼事做完再說,求你了。”
手術後将是極度漫長的禁/欲期,汲清非常珍惜和秋焱共度的短暫夜晚,不願浪費一分一秒。
卧室内幹淨整潔,燈光暧昧昏暗,唱片機徐徐播放不知名的抒情爵士。
他做足功夫想給秋焱最好的體驗,秋焱當然懂他美意,配合着放下所有顧慮和理智,把身心全部交到他懷裡,大膽又妥帖。
Queen size的雙人床适合依偎而眠,卻不适合幹别的,不夠寬。幸好地闆上鋪了厚實的羊毛毯,也是汲清為了秋焱特意換的。
秋焱眼角含淚被吻得舒服,手指時松時緊攥着地毯,肩胛骨抵在床頭櫃上驟然一顫。矮櫃宛如遭受餘震一般,猛烈地抖了三抖。
經這麼一晃,半開的抽屜裡跌出一隻半掌高的黃色藥瓶,瓶身上印着汲清的名字,嘩啦啦骨碌碌滾到了床底。
卧室内的滾燙情/欲濃烈到無法稀釋,并沒人在意這瓶獨自躲進角落裡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