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鬧市,秦娘掀開窗簾,将空着的店面一一記下。
到了糧鋪,掌櫃站在門口翹首以盼,不等馬車停好,慌張上前道:“公子,昨日又無人來買糧,雖說您這鋪子是自家的,不用付租金,可隻人工……一日就要賠進去不少!再撐下去隻怕是……隻怕是要閉店!”
“閉店?”刀劍在一旁驚呼道,“我說陳公子,你是白替上頭那位辦事,沒錢怎麼能與地頭蛇抗衡?要不你厚着臉皮去信一封,要點錢。”
一提起此,秦娘眼見陳衡的眸光暗了暗,不多說便下了馬車。
如今銷路打不開,隻靠自家田莊又收不來多少糧。
江城是個小地方,整個城連起來沒有哪家不認識哪家的,沈家雖然倒了,可這些人們依舊習慣排擠後來的商戶。
秦娘帶着嬌嬌下了馬車,掌櫃的見了又一陣寒暄。
她突然想起糧鋪後那幾間空房,放幹柴是十分合适的,何不借來一用?
“等等。”她三兩步追上陳衡和掌櫃,道,“我有一計,可暫解你們燃眉之急。”
掌櫃隻當聽了個笑話,礙于陳衡饒有興緻的回頭,他隻得問:“不知夫人有何辦法,在下可參謀一二。”
秦娘指了指後院那一排空屋,道:“我想租下那幾間房,租價按市價。”
陳衡挑眉:“不知阿瑤意欲何為?”
秦娘腼腆一笑,謅起了胡話:“我看這天不好,若這幾日下了雨,幹柴一定少不了大賣一筆。”
掌櫃匆匆走到門口,擡頭往外看了看天,轉身嘲笑道:“這天好的很!再說若真下了雨,如今已是春日,也冷不到哪兒去!柴火供不應求的冬日早過去了!”
“掌櫃信也好,不信也罷,把後邊空房租給我,您能收個租,我賠了也與您毫無幹系。”秦娘面色淡淡的,“如此大家各位所圖,豈不正好?”
掌櫃察覺自己一時失言,忙道:“是個好主意!”
屋内幾人将目光投向陳衡,隻見他低頭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刀劍拿胳膊碰了碰他,道:“這好主意,我們又不賠,有什麼可猶豫的?”
陳衡思索片刻,擡頭間已眼神堅定:“租金倒不必了,阿瑤若賺了錢,可否分與鋪子?”
“租金免了?”刀劍聽了越發不滿,“你傻了?被美人迷了心竅?”
掌櫃也道:“公子三思,就算她賣了柴,又能賺多少?就算五五分那點錢也不夠租金啊!”
秦娘并不理會他們,隻管承諾:“既然夫君慷慨,我也不是那小氣之人,将來賺錢便三七分,我三你七。”
那兩人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
“也成吧,就算銷路不好,還未入夏,勉強能賣出去,有個房租錢。”掌櫃道。
解決了此事,秦娘便無其他事,隻等這兩日全城搜集幹柴便可。
她和嬌嬌坐在一旁,托着腮百無聊賴,又聽得幾人商量沈家長房的田莊。
自從沈言慶和沈言禮被抓入獄,田莊就沒了主心骨,管事的各憑本事紛紛出走,帶走了不少莊稼人。
春日正是播種的時候,各大田莊人手不夠,農戶們早打聽好了哪家大戶的莊子給留的糧多,該過去的都過去了。
隻留下幾個懶漢,天天躺着度日。
對付幾個懶漢,陳衡自然多的是手段,可沒了種莊稼的人,他一時不知該如何。
他自小生在沈府,又借住外祖家多日,與底層這些人打交道他毫無頭緒。
嬌嬌聽了半晌,不免為他發急:“莊稼人想要什麼,爹難道不知嗎?他們無非想種完糧收完糧,多給自家留點口糧,除了能吃飽外,有餘糧可以換錢,那是再好不過了。”
刀劍聽了奇道:“你這小丫頭,從哪兒知道這麼多?”
陳衡也點頭誇贊:“女兒自小被夫人教導的聰慧。”
掌櫃的不明所以,以為這小姑娘是他親生,也豎起拇指誇贊道:“小姐小小年紀,觀察驚人,竟能體會到農戶們的不易,一針見血,實屬大材!”
嬌嬌捂着嘴,狡黠偷笑。
陳衡請秦娘一道:“不如我們一起去莊子瞧瞧?”
秦娘站起身來,已有了主意。
既然她村裡的那些地,都歸了“朝廷”,鄰裡們種田也留不下多少口糧,不如請他們到陳衡的莊子去幹活,收入豐厚,又可幫陳衡詐一詐村裡的地到底在誰手上。
這回予安隻留下了年長一點的瑩秋跟着,讓其他人先回了。
莊子畢竟路程遠一些,瑩秋抱着嬌嬌一起上了馬車,刀劍也擠了上來,予安則和馬夫在車前。
一時車廂裡有些擠,秦娘的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了陳衡身上。
她低着頭,死死盯着自己白色鞋尖上的那團暗紋,怕被人看到此刻的窘迫。
刀劍促狹的看着兩人,道:“不是都老夫老妻了,美人兒還害羞呢?”
陳衡瞥了他一眼:“叫嫂嫂。”
“我偏叫,阿——瑤——”他故意拉長聲音,又道,“你可别被我們這陳公子騙了,他長得一副俊俏樣子,整日裡裝模做樣,其實他背地裡早有相好,還好幾個!都是京中貴女,将來要給他做正室夫人的。”
秦娘頭也不擡,小聲道:“關我何事。”
刀劍正對面坐着的嬌嬌,瞬間剜了他好幾眼:“我爹隻要我娘,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秦娘的臉從脖子紅到耳尖。
陳衡看出她的窘迫,冷飕飕瞪了刀劍一眼:“休要胡說,你平日裡調戲别的夫人我不管,在我娘子面前,閉嘴。”
刀劍隻得悻悻地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