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車廂裡的空氣有些凝結。
秦娘穩了穩心神,硬着頭皮問道:“沈家的事已過兩日,如何了?”
“那日堂上本是私吞遺産嫁妝案,後牽扯出謀害親兄,最終兩案合一案,擇日再審。”陳衡道。
秦娘斟酌了一下,提醒道:“小心姜氏。”
“哼,什麼氏來了都沒用!”刀劍插話道,“若這小小的江城敢興風作浪……陳家在京城,可直接遞交狀子到京兆府尹,到時一層層壓下來……”
“那便好。”秦娘放下心來。
如此沈家的事便與她沒什麼幹系了。
幾人閑聊着,很快出了城,到了莊子。
此處大片良田連綿,不止有沈家的,還有城中其他大戶。
莊子裡并不知道今日主人要來,不曾有人迎接。
陳衡吩咐馬車停在莊外,衆人步行進去查看,果然和掌櫃說的一樣,正值春種,莊子裡的人寥寥無幾,見幾人過來,也不上前打招呼,隻當是他們一家踏青遊玩。
過了田壟,行至一處房屋,才見有個婦人帶着個小娘子,正打下房檐處懸挂的穗子。
見一行人來,忙放下手裡的活,在圍裙上擦了擦,問道:“各位是?”
予安上前問:“這裡管事的人呢?”
那婦人笑道:“我就是。”
“你?”予安瞪大了眼睛,“你一個婦人,怎當得起這麼大的莊子?”
那婦人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婦人怎麼了?那些男人能靠得住?還不是跑别家了!”
陳衡見狀,召回予安,上前拱手問道:“敢問夫人如何稱呼?在下正是這莊子的新主人。”
那婦人登時呆了呆,盯着陳衡看了片刻,眼圈竟紅了。
“你、你是小公子!”她激動道,“我是葉娘子啊!小公子不記得我了嗎?夫人臨走前把我留下,托我守着莊子,待你長大回來!你果然回來了……嗚嗚,我沒白等!”
陳衡想起,母親身邊曾有位陪嫁丫鬟,正是姓葉,因年歲漸大,母親給尋了門姻緣,留在了江城。
葉娘子一把抓過身後的姑娘,推到陳衡面前:“這是我女兒,當初夫人說了,要将這丫頭許給小公子做通房呢!”
事還沒辦,衆人先被這個消息驚住了。
平日裡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陳衡,此刻額兩側也忍不住“突突”跳了兩下。
“許是母親玩笑之言,葉娘子勿要當真。”他道。
葉娘子擦幹眼淚,又細瞧了瞧眼前之人,道:“小公子已大了,莫非早有了通房?”
陳衡的臉被斜灑的夕陽照着,分不清到底是他臉紅,還是夕陽太紅。
他搖了搖頭,回頭把秦娘推了出來:“本公子已成親多年,和娘子有個女兒。”
秦娘和嬌嬌走上前。
葉娘子打量着一家三口,忽地拍了下大腿,道:“唉呀!正室娘子是正室娘子,這通房也是要有的!”
說罷不等衆人反應,便讓那姑娘跪下行禮。
姑娘“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呐呐對三人道:“郎君、主母好。”
“噗哧——”刀劍沒忍住,在後邊笑得彎腰。
秦娘忙将那姑娘扶起:“使不得!”
姑娘擡起頭,一雙漂亮的杏眼淚水點點:“主母是不要小桃?”
秦娘猛吸了一口氣。
這姑娘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一個女子都忍不住心生憐憫。
她轉頭看向陳衡,卻見他正望着遠處。
“本公子的夫人善妒。”他道。
厚顔無恥……秦娘在心裡暗罵了他一句。
小桃立刻低頭抽搭起來。
葉娘子一看事情不成,急道:“此事原是大夫人有言在先,若公子實在不願收了我這小女,不如……不如叫她做個粗使丫鬟跟在你們身邊,也是好的。”
看來今日不收了她,是走不了了。
秦娘不願被此事牽絆,隻得道:“别哭了,快起來!郎君來此是有正事!”
“謝主母!”小桃忙擦了眼淚,換上一副滿意的笑臉,起身跟在秦娘身後。
陳衡看了秦娘一眼,冷冷甩袖道:“憑娘子做主。”
嬌嬌也拉着他的手,學他的動作沒好氣的看了秦娘一眼。
“隻是多了個丫鬟。”秦娘小心賠笑,“不會誤了你的大事。”
小桃忙道:“郎君有事盡管問,我自小生長在這莊子,什麼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