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點砸在秦娘身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若在此淋一夜的雨,不死也殘。
不遠處傳來馬蹄聲,帶給她一絲期望。
她擡頭望去,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玄衣男子騎白馬而過,雨滴打濕了他的烏發,粘在眼睛上,他甩了甩碎發,繼續前行。
“救我——”秦娘使勁兒喊出聲。
奈何她淋了雨,嗓子竟幹啞起來,聲音被這層層細密的雨遮蓋,又迅速湮沒。
她眼睜睜的看着陳衡縱馬而去!
不成,她要自救!
看了看陳衡來的方向,她斷定此處應離莊子不遠。
秦娘艱難的扶着那顆歪脖子樹,站了起來,拖着一條傷腿,朝莊子走去。
那斷骨每每點到地上,便有鑽心的疼痛讓她清醒。
就這樣一步一步,她終于看到田莊的大門。
小桃撐着把油紙傘,正在門口焦急張望,見遠處來了個一瘸一拐之人,定睛一看,是夫人!
她慌忙沖了過去:“夫人,傷到哪兒了?怎麼就你一個人?”
秦娘指了指她的腿,又張了張口,發現嗓子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小桃這才發現,她的身子滾燙的很。
“夫人稍等!”她将傘塞到秦娘手中,轉身跑進雨中呼喊人來幫忙。
待莊子裡的人都蜂擁而至,秦娘實在是撐不下去,脖子一歪,倒了。
*
陳衡沉默的站在一處懸崖邊。
從附近馬車殘骸不難斷定,那匹馬受了驚吓,從懸崖跳了下去。
天已經黑透了。
冷風卷着雨點襲來,山野大地隻剩下茫茫的雨聲。
她竟死了嗎?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同一座雕像,任憑雨點砸在身上。
予安從遠處追來,他未騎馬,已細細将各處都搜羅了一遍。
可惜下雨掩蓋了所有痕迹,他也一時難以判斷。
見自家公子站在崖邊,他急急上前:“公子!”
誰料陳衡未動。
他又喚了一聲:“公子!”
陳衡回過神來。
“先回吧,雨下的太大。”予安見此處殘骸,心中明白恐怕秦娘已兇多吉少,“天又黑,什麼都看不清楚,明日再來。”
陳衡望着懸崖下,輕聲問道:“你說,她死了嗎?”
予安從未見自家公子如此樣子,吓得撲通跪地:“公子!凡事往好處想!那秦娘子福大命大,下毒都沒死,這會兒……也許已經回了呢?”
陳衡收回目光,将眸中所有情緒壓了下去。
“回吧。”
*
衆人七手八腳把人擡到屋裡,又冒雨去城中請郎中,各個收拾妥當,才想起東家還未回來。
小桃忙托人去尋,卻聽得有人喊了聲:“東家回來了!”
見陳衡和予安都被雨淋透了,她又忙着讓她娘去燒熱水。
莊子裡忙的人仰馬翻。
予安見公子恢複了理智,問道:“今夜還回城嗎?還是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回去?”
陳衡走進屋内,解着袖子上的四方盤扣,道:“就在此吧。”
有這屋子的牆壁擋風遮雨,他此時才覺整個人活了過來,瞬間雜亂思緒湧了上來。
然千頭萬緒卻理不開,心裡極亂。
小桃走了進來:“公子是去哪裡尋人了?夫人都自己回來了!”
陳衡手上動作一滞。
“回、回來了?”予安大喜,“夫人沒事?公子你聽見了嗎?夫人回來了!”
陳衡垂眸,又繼續解他的袖子束口:“回來便好。”
他未曾發現,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扯了扯。
予安道:“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害我和公子白白擔心,站在那峭崖邊上看了半天!”
小桃搖頭歎氣,愁道:“回來倒是回來了,可夫人一隻腿腳受傷了,此刻還發着熱。”
“那還不快請大夫!”陳衡冷冷瞥了她一眼,“在哪兒?我去看看。”
“哎呀,别了!”小桃隻覺心中一團亂麻,“已經去城中請郎中了,公子先沐浴,回頭你們也發熱了,我一個人哪有三頭六臂,還要照顧這麼多病人!”
陳衡當機立斷,吩咐予安跟他回城。
此處人手不夠,應速去将郎中接來,喚那幾個丫鬟前來幫忙為好。
這整整一夜,衆人幾乎沒怎麼睡。
秦娘卻在昏睡中,不再受噩夢困擾。
待第二日她醒來時,已感覺舒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