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陳家,秦瑤從未打聽過。
或者說她懶得打聽。
陳母是借住在娘舅家,那大宅雖也是陳老太爺留下的祖業,可如今老一輩的都已不在,陳府自然由陳衡的舅父們做主。
若不是幾位舅父疼惜這個被沈家欺壓的幺妹,怎會讓她帶着兒子回來住下。
可惜陳母并沒這種覺悟。
她把陳府還當自己家一樣,擺足了小姐架子。
“馬車呢?”
她帶着一衆丫鬟浩浩蕩蕩的出了府,卻發現門口街巷裡空空蕩蕩,不見馬車蹤影。
陳家各房的幾個夫人是不能随意出府的,除非有别家相邀赴宴。
見小姑又出門了,府中女子們是又羨慕又嫉妒。
做寡婦做到這份上,着實不錯了。
管家聽說她要用馬車,匆匆前來解釋:“小姐,今日宮裡好像出了大事,幾位爺一大早全乘馬車走了。”
聽管家叫這一聲“小姐”,陳母臉色稍好。
“你去别家借一輛,我有急事要出門。”她道。
管家瞅了瞅四周鄰裡的大門,不由苦着臉,這東西怎麼好意思去借。
他隻得道:“小姐稍等,我讓小的們到車馬行租一輛來。”
前門發生的事很快傳到後院。
陳家當家主母不由氣道:“租馬車?讓她自己出錢!每年得花公中多少銀子,她倒不管不顧!京中哪家女兒不是夫君死了就二嫁,還有三嫁的!她倒在自己娘家過得舒心!”
這話也沒人敢亂傳給陳母知道。
隻是租的馬車一到,車夫便朝陳母要起了賬:“這位夫人,煩請結一下賬,這一趟下來不出城的話,是2兩銀子。”
“二兩?”陳母瞪圓了雙眼,她哥哥們每月才給她五兩銀子,租輛馬車就要花去快一半?
車夫笑道:“夫人請看,這馬車比一般的更為寬敞,内飾也選用上好的料子,配以熏香,這馬也是最上等的馬。我敢說,全京城都找不出比這更好的馬車!”
陳母順着他的目光細細看去,果然,那車廂前的門簾都是雪白紗帳,乍一看還泛着閃閃銀光,車内隐隐飄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她咽下到嘴邊的話語,改口道:“管家,付賬!”
“啊?”管家一雙黑眼珠轉了又轉,裡頭主母吩咐不讓給錢,這可如何是好?
他略想了一下,自己要在陳府長久讨生活,他甯願得罪這位說不定哪一天就再嫁的小姐。
“還等什麼?”陳母瞥了他一眼,不悅道。
管家谄媚笑道:“這月公中銀子有些緊缺,大爺已吩咐要查賬,大額的支出暫不能動。不如小姐先用自己的錢結了,待理順了賬目,再讓爺補給您。”
陳母心中納悶,都這麼多年了,府裡從未查過賬,她那好大嫂,不是管的井井有條嗎?
她壓下心中疑惑,讓身邊大丫鬟拿出銀子結了帳。
管家松了口氣,這才派了兩個護院,跟着馬車去。
幾個丫鬟在陳母這兒是斷然沒有坐車資格的,隻能也跟在馬車兩側走路。
雪香不由跟瑩秋偷偷抱怨,還是秦姑娘待她們好。
瑩秋才懶得理她,隻盯着馬車兩邊垂下的穗子,心裡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擁有一輛這樣的馬車。
幾人各懷心事,從玉帶巷到達了平民居住的向陽巷。
向陽巷煙火氣十足。
這家大娘坐在院門口曬太陽,那家大嫂逛街歸來閑聊,還有敞開院門洗衣服往外潑水的,十分熱鬧。
甚至鄰裡講話都不時傳入耳中。
陳母縱是坐在馬車裡,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唯一放心的,是這地方不似那風塵之人居住地。
“哎——那頭空着的院子,搬來一個小娘子,你們知道嗎?”有人閑聊道。
陳母忙将簾子掀開一角,豎起耳朵聽。
“看她家當挺豐厚的,屋裡光伺候她的丫鬟都三四個。”
“我們這巷子,都是平民百姓,這要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什麼的,怎麼會來我們這兒住!”
這語氣中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拉倒吧,還小姐,沒看她還帶着一個小丫頭?”
“估摸着是哪家的妾?”
“你見哪家的小妾在外邊自立門戶!我看啊,是那什麼……私養的外室!”
幾人放低了聲音,哈哈笑道。
陳母頓覺臉上無光,她兒自小就十分有自己的主意,這養外室……
他不是幹不來啊!
“快快,把馬車停到臨巷!”她吩咐。
這要讓這些人見到馬車停門口,還不得全來看熱鬧!
車夫得令,從巷子盡頭拐了個彎,将馬車停到牆根下不惹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