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衿苦澀一笑,說:“那是一段讓我患得患失的日子,總要為一些不足為道的事情而憂心。每日伴随着謾罵和指責,不是自己的錯也要思量三分。”
唐夫人看着陸子衿落寞的神情,深吸一口氣:“你恨那些帶給你痛苦的人嗎?”
陸子衿想了想,說:“小時候特别恨,每天夜裡都賭咒發誓要讓他付出代價。可是這些年卻沒有那麼恨了。”
“為什麼?”
“因為恨一個人也需要付出代價,我不想為了無謂的人而消耗自己,讓自己沉浸在無限的痛苦中。舅舅常說我們應該向陽而生,不該為了不值得人和事情浪費時間和精力。”
唐夫人看着陸子衿臉上明媚的笑容:“仇恨會泯滅你的心智,奪走你的快樂,讓你失去判斷,被情緒所左右。你能擺脫小時候的夢魇,活出自己也屬不易。”
陸子衿坦然道:“放下仇恨的确讓我輕松了許多,心境也大不一樣。”
唐夫人看着陸子衿露出一抹微笑,尹媽媽看一眼唐夫人,再看一眼陸子衿,笑了。
午後,鄭墨瑤坐在窗下繡着一朵祥雲,青黛從門外走進。
鄭墨瑤頭也不擡,問:“怎麼樣?婆母那邊有什麼動靜?咱們這位二少夫人受罰了。”
青黛看着鄭墨瑤,欲言又止。鄭墨瑤沒有聽到青黛回話,擡頭望向她,見她眼神不定。
“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
青黛這才緩緩開口:“老夫人并未責罰二少夫人,這會兒......這會兒正談詩畫呢。”
鄭墨瑤一聽火氣蹭一下湧上心頭,“啪——”一下将繡繃拍在桌上。
接下來的幾天,陸子衿都會去唐夫人處小坐一會兒,陪她一起寫字談詩,聊聊過往的事情。兩人的笑聲時不時回蕩在明月堂,自此之後府裡每個人見了陸子衿都越發恭敬。
花廳的桌案上,茶壺裡冒着熱氣,炭盆中一片火紅。唐夫人躺在榻上眯着眼。陸子衿坐在一邊,手中捧着一本《梁高僧傳》。
陸子衿念着書中内容:“須菩提唱無說以顯道,釋梵絕聽而雨花,斯皆理為神禦,故口為之緘嘿。豈曰無辯?辯所不能言也。經曰:‘真解脫者,離于言數。寂滅永安,無終無始,不晦不明,不寒不暑,湛若虛空,無名無證……”
唐夫人均勻的鼾聲傳來,陸子衿停下誦讀,收起書放在一側,起身為唐夫人蓋上薄被,悄然退出房間,又跟尹媽媽交代幾句後才回到暮雲閣。
尹媽媽跟在唐夫人身邊數年,自然看得出唐夫人對陸子衿的喜歡,等到晚飯時候,尹媽媽笑着問:“夫人這是怎麼了?為何對二少夫人如此特别?您想親自培育她?”
唐夫人放下筷子,說:“咱們這位二少夫人自小失去父母,一直寄養在林家。我聽說林大人對她十分偏袒寵愛,把她保護得很好。我擔心她這樣的性子不知道人世間的險惡,隻怕以後沖動行事。”
尹媽媽笑着将一碗雞湯端到唐夫人面前:“看來咱們這位二少夫人甚得夫人歡心啊。”
“我喜不喜歡并不重要,瑾川喜歡就好,畢竟他們要攜手過一輩子。”
“不過說真的,二少夫人還真有點像夫人年輕時候呢。”尹媽媽說。
唐夫人一笑置之,拿起湯勺喝起來。
南宮府的庭院比尋常人家更大一些,南宮潇閑暇時候都會與手下切磋劍法,那些手下無一是他的對手。唯有顧北城能與南宮潇一較高下。
顧北城的劍随着人影動,他的每個動作都自然流暢,又飒又有力量感。南宮潇也不甘示弱,兩人輪流占據上風,一時間竟然分不出伯仲。
南宮潇忽然一躍而起,劍朝着顧北城刺來,顧北城握緊手中的劍,并未躲閃。劍最終停留在顧北城胸口處,南宮潇抿嘴一笑,收起劍。
顧北城感慨道:“公子劍法已經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風。”
顧北城收起劍,一臉謙卑。
南宮潇笑着搖搖頭,說:“顧北城,别說這些恭維的話,我聽太多了。你的功夫我很清楚,你跟我打最多用了五成力,還要想着讓我怎麼赢得體面,真夠煞費苦心。”
南宮潇将手中的劍扔給一邊的侍從,見顧北城一臉惶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沒有責備之意!畢竟你還是我這裡武功最好的那一個。我欣賞你,以後不許再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