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幾人臉上神色各異,有憤憤的,有豔羨的,亦有平平的。
便隻剩最後一方漆盤了,在座衆人都拿到了自己藏物,除了别允,故這最後一個正屬她所藏之物。
眼看隅中已過,座中幾人饒是各盡其能,也無一猜中。
别允請姑姑揭示此物,姑姑展開覆帕,其下卻是什麼也沒有,衆人恍然大悟。
清和借機還嘴“姊姊巧思,可是叫我們一頓好猜。”
推演掐算那兩人也是為之懊惱,原來當中空有一個念頭,難怪怎麼都算不出來呢。
别允也是這下才知道,射覆,向來覆之有物。
難得同這麼多人玩耍一回,卻因這個無形之物,有些自慚形穢。
别允嘴上說着下次必是不會了,心裡卻因羞赧咚咚跳個不停,臉頰也染上一層豔霞,笑得讪讪。
清和瞧這姊姊如此不經逗,在旁掩面偷笑,同太後問道:“皇祖母,坐了這許久,可要清和扶您去歇息歇息?”
太後回道:“也可”。
于是衆人起身行禮告退。
兩個孫女一左一右攙着太後回了寝殿,清和伺候着淨手,别允去準備藥膳,如此其樂融融,任誰看了都隻覺心頭熨帖、如沐春風。
侍候老太後歇下了,兩姊妹相約去花房觀賞今冬初綻的臘梅。
房中,梅姑姑在給太後捶腿揉肩,看着太後這幾日眼見得心情越來越好,便笑着說道:“這别小公子,可是真是個有福之人,自她來後,娘娘的身體愈發健朗了。”
太後歎口氣,答道:“那孩子啊,我真希望她是個有福的。以前養在我身邊的時候,多活潑啊,整日上蹿下跳的,一點兒也不省心。如今那般娴靜懂事,卻叫我心下不安。”
語畢,抹一把淚。
姑姑私心裡認為,女公子乖巧的模樣,有七八分像了榮華長公主,但怕勾起太後傷心事,還是想着不說為好。
便取了帕子遞給太後,安慰道:“好在是将人接過來了,老奴瞧着,小公子近幾日開朗不少,笑容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太後感歎道。
那廂,二人走到了花房所在的疏春苑。
滿園金梅,二人用着金盞銀台中的清茶糕點,及至未時盡興,才開開心心地道别回宮。
回到房中,别允令婢女備好紙筆,将剛剛從疏春苑帶回的幾隻臘梅落入瓶中,後提筆寫信。
告知管家德叔對于獵戶倆母女的安排,又跟紫苑說了自己一切都好,将信折了封好,交代婢女送到長公主府去。
擡手撫過蜜蠟色的花瓣,心裡想着,雲州的曼陀羅也該盛開了吧。
她生辰前後,正是曼陀羅的花期。
雲夢她的院中就有一顆,往年,她常常一個人伏在閣樓上,看赤紅色的花一朵朵地綴了滿樹,燦如雲霞,滿院生輝,若是有一場秋雨将花打落,便鋪得滿地都是。
自己走時,父親曾說秋收之後便來安平,現在看來,應是随口所言。
無事!她心想着。
她習慣了分離,所以不懂這一枝花中暗含的隐喻。
那是依賴,也是思念。可惜,她還不懂!
到了冬至,風雪越發凜然。
冬至大如年,這幾日宮中處處洋溢着喜氣,就連侍衛侍女,都在今晨換上了新裝。
經過月餘的休養,太後的身體日漸好轉,腰上見骨的傷已經結出一層厚厚的痂,但還是疼痛,因此缺席了今日的祭祖大典。
别允陪着老太太在長樂宮偏殿藥熏,扶着她趴到榻上,婢子将塗滿藥膏的墊布鋪在腰上傷處,别允再拿着點燃的艾香緩緩熏炙。
忽聽太後說道:“阿嬌,今日祭祖大典,你為何不同清和她們一起去,祖母記得,小的時候,你最喜歡這些熱鬧場面了。”
别允愣怔片刻,心想着,自己現在更喜歡人少的地方,畢竟,上次人多時候鬧出的難堪還曆曆在目。
她其實不在乎參不參加什麼典禮,況且,也沒有宣她的旨意。
“是嗎?”
她裝作不知,将手頭的香灰落到旁邊的香爐裡,接着說道:“外面天寒地凍的,阿允覺得,不如在屋子裡陪着外祖母好。”
太後笑了笑,轉過臉去,若有所思。
藥熏之後,宮人傳來午膳,還未動筷,就聽到外面侍衛給清河公主請安的聲音。
清和今日一身金钗赤衣,亦是一身喜氣,快步進門。
“清和給皇祖母請安,姊姊安康!”
太後笑她:“這個時辰,請的哪門子安呐。急吼吼的,怕不是來找你姊姊的吧!”
清和親密地挽過太後,說:“祖母,這個時辰,請的當然是午安呀!”
又瞥了一眼别允,說道“還是祖母最懂我,父皇同幾位大臣去田間勤農,舅母和百裡姊姊邀了我去府中賞花,我便想帶姊姊一道去,況且母後也有交代,要我多陪陪姊姊。”
說罷,一臉殷切地看着别允,别允則是猶豫地看向太後。
雖然她不大想出門,但對于清和這個妹妹,她總是很難開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