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現在,能接受了嗎?”
能接受孩子已經不在,被深愛之人背叛,自己隻能處境艱難地活着這件事情了嗎?
後面那些别允沒有說出口,但婦人心中已然十分明白。
當下便是悲痛萬分,恸哭不已。
屋外,日漸西斜,傍晚的霞光染紅了半個院子,屋内,女子擁着哭得脫了力的婦人。
“阿允,扶本宮去淨面!”
婦人像是哭夠了,站起身來,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一般,眼神清冷,目光如炬。
别允見她這番變化,打心裡替她高興。
離開時,瑾夫人撫着别允的臉,“阿允,還好有你在,真的要謝謝你。”
别允回握着她的手,笑着說道:“瑾夫人,好好養傷,我會再來看你的,也會想法子,讓你盡早出來。”
瑾夫人嘴巴張張合合,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頭應好。
她本想說,自己已經斷了對那人的念想,即便是長久留這裡也沒有關系。
但她想到長門宮外,還有那麼善良的阿允,還有今日見到的那個面熟的少年,她便覺得,自己是該出去。
别允從長門宮出來,見傅莽竟還守在門口,有些訝異。
“世子,可是在此處守了一日?”
傅莽直視着她,目光真誠,眸中星河湧動。
“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你。
别允明白,他不放心自己,害怕有人闖過來,将屋内二人抓個正着。
即便安上個不大不小無關痛癢的罪名,也夠兩個女子受的。所以便一直在門口守着,以防萬一。
二人并肩而行,别允輕笑出聲:“那世子在宮中逗留一整日,便不怕回頭自己被參上一本麽?”
看女子巧笑倩兮的模樣,他不禁眉眼淺笑,脫口而出:“若是聖上知曉我在宮中待了一日,是為見清平公主,隻怕開心還來不及!”
别允忘了他向來是個貧嘴的,心虛地左顧右盼。
同時還在心中腹诽道,這人知道她臉皮薄,還沒臉沒皮地與她玩笑,真是讨厭至極!
傅莽見女子臉色微紅,不大自然的樣子,心下也感慨着,她真是不經逗,随便兩句話都能臉紅。
說到臉,傅莽忽然想起方才她結實挨了一巴掌的事。
轉過頭看着她的臉,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還疼嗎?”
聞言,别允摸了摸自己臉頰,有微微刺痛傳來,想着這瑾夫人養了幾日,身體恢複得還不錯,她回道:“無礙!”
說着,又想起紅燕是在太醫院碰上他的,便禮尚往來回問他:“你呢,為何去太醫院?”
他笑笑,答:“無事,幫家中老父拿點藥。”
老父?安定侯?看來他府上醫師的醫術确實不怎麼精。
她不好再問,毫不知是那小子犟嘴,混口亂說的。
二人便又繼續往前走,春風相送,一路無言。
紅燕跟在後面,将清平公主送至宮門口,才趕回長樂宮,向太後複命。
入殿時,太後正支頤着,由着姑姑為其捶腿。
聽了紅燕回禀今日所發生之事,姑姑面露擔憂。
“太後娘娘,清平公主貿然去管長門宮的事情,若是讓皇後那邊知曉了,隻怕撈不着好。”
太後閉着眼睛,不知是在享受還是在思考,片刻之後才慢悠悠地回複道:“你說,傅五跟了清平一整日?”
紅燕與姑姑對視一眼,皆未明白太後是何意思,紅燕據實答,是的。
太後忽而睜眼,看着紅燕,眉開眼笑,連連道好。
旁邊二人好不解,卻見太後笑得眼淚都擠出來了,她擡手撫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淚珠,說道:“老婆子我是管不了了,皇後近來忙得很,興許,也抽不出空來管吧!”
入春以來,皇後确實忙得緊。
先是準備龍頭節祭祀之事,後面丞相府又來了家信,讓江家那些破事兒拖了幾日,而後轉眼又到了花朝節。
待她終于空下閑來,從婢女那兒知曉長門宮的事情,已是清明前夕。
聽說自己的好女兒清和也摻和了這件事,她氣極了,連忙喚人将清和召過來。
清和公主甫一入殿,便是一盞茶直直襲來,擲在地上,在木闆上嘭嘭幾聲,破碎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她擡眼望去,皇後怒不可遏地站在殿中,而她的腳邊,正趴着一瑟瑟發抖的小宮女。
“你這該死的婢子,是要燙死本宮嗎?謀害皇後,其心當誅!”
眼見皇後氣得不輕,清和連忙笑臉盈盈地上前去,一如往日,親切地挽上皇後,語态嬌嗔。
“母後,天下底最美的母後,何必與這小宮女置氣呢,氣壞了母後的身子,清和與父皇可是要心疼的!”
說着,又轉過臉去呵斥那宮婢道:“沖撞了皇後娘娘,還不趕緊下去領罰。”
往日公主也常為她們這些婢子開脫,因此得了清和公主的令,那端茶的宮女連忙哆嗦着下去了。
“我不該與她置氣,難不成,與你置氣?”皇後質問道。
清和公主眼眸一轉,笑着貼上去,邊給皇後捶肩膀,邊說道:“是清和不對,清和不該擅自插手母後宮中的事情,但那也是因為清和擔心母後的身啊!母後鳳儀天下,春祭諸等國之大事,全靠母後操勞”。
說着,又換到另外一邊肩膀繼續捶,“那婢子也是可惡,竟敢在皇後宮中鬼鬼祟祟,母後已經夠辛苦了,女兒怎麼忍心讓母後被小人煩擾,便将她們嚴加懲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