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莽腦中天人決戰。
此刻他還有機會去官府調人過來,可真要那樣做嗎。
他心知,自己孤身一人進去,必然讨不了好。但又害怕,若不依對方所言,他們會因此做出對公主不利之事。
思慮再三,還是踏進了門。
春風盈門,馨香浮動,輕絲緩弦,麗人翩跹,望江樓貫來如此。
傅莽拾階而上。
至三樓,有兩位花娘将他攔住,往右手邊引。
他負手而立,熟門熟路地往前去。
江知宇站在廊上,看着他進門,上樓,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
“傅兄,你來了?”他說道。
“人呢?”傅莽肅目。
江知宇嗤之以鼻。
“怎麼,我看傅兄往日對姑娘們,都是笑臉相迎,為何偏偏見了我,就這般嚴肅。難道我不是女子,便不值得傅兄一笑麼?”
傅莽緊緊捏住手中金钗,竭力抑制浮躁的心緒,告誡自己不要喪失理智。
江知宇見他一言不發,登時有些不耐煩。
一個二個的,怎麼都不把他放在眼裡。屋裡那個,他忍就忍了,這個,他可忍不了!
“傅兄,怎麼不說話?我見傅兄往日逗姑娘開心的時候,話挺多的啊?”
傅莽額上青筋直跳。
“我來了,你趕緊放人!”
江知宇依舊斜眼蔑視,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故作不知問道:“什麼人?”
傅莽眼眸微沉,“不是你說,若想救我妻,就獨身來此?我人來了,該你了!”
男子嗤之以鼻,一字一頓道,“你妻?我看,你是不要臉。”
他早看傅莽不順眼,不就是出身高貴嗎,不就是生得比較好看嗎。
他就不懂了,為何突然之間,傅莽就入了聖上的眼。昔日看不起他的那些人,更是眨眼間就轉變風向,跟在他後邊搖頭擺尾。
說着,他擡手射出三枚暗器。
傅莽右腳後退一步,仰躺着弓身躲過,而後迅速起身,拔劍而立。
空氣瞬間凝固,駭人的殺意從二人眼中絲絲縷縷彌漫開來。
别允站在牆邊,附耳聽着門外的動靜。
江知宇一拍掌,三樓所有房門應聲而開,原來整個三層布滿了高手。
頃刻之間,長刀短箭,伴着無數暗器一湧而出,齊齊朝傅莽襲來。
一時間,樓中再聽不到其他聲音,兵器的碰撞聲掩蓋了絲竹管弦之聲,掩過那聲聲暧昧呢喃。
刀劍淩厲,别允突然心軟了。
方才,就在她試圖将自己從椅子上解放時,恰好被中途返回的江知宇碰個正着。
彼時她連帶椅子一起撲倒在地,整個人呈一種難言的姿态。一邊臉貼着地,垂髻遮住她另外半邊,椅子還壓在她身上。
她用她那小鹿般幹淨的眼神望着他,眼中蘊着蒙蒙霧氣。
肯定很疼吧!
看着楚楚可憐的她,江知宇動了恻隐之心。
“公主不必如此,我本也沒打算為難你。”他開口安慰她道。
别允心想着,你都不怕我出去以後殺你滅口,肯定是想了更變态的法子來對付我,還美其名曰不為難,真是言不由衷。
于是她也言不由衷地回道:“真的嗎,那其實,你也算是正人君子,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江知宇被哄得滿心歡喜,心甘情願過去将她扶起,還好心把她胳膊上的繩子解開。
她趁機遊說,“其實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應當明白,今天你做了這樣的事情,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更别提讓江家東山再起。”
她說到此處,男子情緒陡轉直下,眼中滿是失意。
“我又何嘗不知道,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說着,他忽地看向别允,目光複雜,“公主,我看你也非趨炎附勢之人,你可願與我遠走高飛?”
别允看着他眼中光芒愈盛,半是狠厲決絕,半是希冀。
她明白,若要自己好過一些,眼下切不可再激怒他,可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樣違心的話。
斟酌再三,她道:“我有一計。”
“洗耳恭聽!”
他眸中光芒黯淡,但對她仍抱一絲幻想。
“等會兒傅莽來了,你就引他出手,場面制造得越混亂越好,然後就會有百姓報官。你則趁亂帶着錢财珠寶逃走,待官兵來了,我自會出面平息。以後,你大可以去其他地方,再開十家八家,江家也不會因此覆滅。”
他沒來得及回答,因為小厮來告訴他,安定侯世子已到樓下。
此時,她便在門中聽着外面動靜。
沒想到,江知宇竟在三樓布了這麼多人手,他果真是打算殺了傅莽嗎?
怎麼辦,怎麼辦!
她急地在房中打轉。
啊!
忽然,門外傳來慌張的驚呼聲。
人群混亂了。
那他,會按自己說的做嗎?
别允慌忙推門出去,隻見滿地狼藉,整個三樓已是空無一人。
她跑到闌幹邊,伏身闌幹往下看,陣地已經轉到一樓。
突如其來的打鬥,讓整個望江樓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亂。
花娘,樂師,還有酒客,四散而逃,衣衫淩亂。
刀劍無眼,掀翻了這邊案幾,又劈開了那邊,青瓷、漆盤散得滿地都是,蓮花座的燭台傾倒在地,引燃的火焰像一朵朵綻放在地面的紅蓮。
武士們還在追着傅莽打,傅莽愈戰愈勇,好似馬上就要逆轉形勢。
江知宇呢,就站在那一片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