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她望着窗外漫長的道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你說,這路,有盡頭嗎?”
她有些累了,到底走到哪兒,才算是頭。
“啊?”紫苑聽得莫名其妙,跟着湊上前往外瞄。
别允回過神,輕笑,“沒事。”
紫苑卻問:“公主,路這麼多,公主說的是哪一條呀?”
她捏了捏紫苑的臉,“你說的對。”
這下紫苑更奇怪了,她也沒說啥啊,怎麼就對了?對什麼了?
别允卻聽進去了。
是啊,世上路這麼多,大不了就轉彎,管它什麼頭頭道道的。
總歸,人活着,就是在路上。
次日,日出時分,别允依言入宮去拜見。
轎辇經過未央宮,正值百官下朝。
遠遠看見轎辇,官員們皆跪地行禮。
“清平公主安康!”
别允朝烏泱泱那片瞥去,傅莽赫然跪在首位。
她信口道,“免禮!”
繼而揮揮手,示意侍衛繼續往前。
上一回經過這裡時,她心裡還隐隐有些期待,希望能從那些人中找到傅莽,如今,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俯首稱臣,但她已心如止水。
她深知,自己表面看上去風光,實際上,内裡仍是副空架子。
這些人看的,不過是皇帝的面子,他也是。
不過轉念一想,雖然一切不為她所有,但能為她所用,便是不用白不用。
傅莽有所感應,好像自昨日她從府中離開,就不太開心,且他冥冥中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心想着,等下值回府,要好好催促手下辦事的人,他們貌似懶散慣了,查個東西,一天兩天都沒有音訊。
長樂宮中,皇後、清和,還有太後,三人正圍在一處。
别允沉下心氣,迎着通報聲,跨步踏入殿中。
殿中三人皆起身。
“清平見過外祖母,皇後舅母,清和妹妹!”
“快來,快過來!”太後顫聲道。
清和急忙過來攙她過去入座。
太後牽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頗為不忍。
“可吓着你了吧,清平!身子如何了?”
皇後也關切問道:“怎麼就遭遇那樣的禍事了呢,你都不知道,舅母和妹妹一聽說你出事,擔心得不得了。”
說着,她看一眼站在一邊的清和,又撫上别允的肩膀,接着說道:“還好那為非作歹之人,已被清和拿下,你大可以安心。”
皇後言辭懇切,若非别允先入為主,認定了是她在背後操縱,以她這般真誠,連别允自己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可她既已認定,如今再看皇後,便是滿臉惺惺作态。她嫌惡至極,卻又不得不迎合。
她回握住太後。
“我已無事,外祖母不要憂心。”
又轉臉,一臉溫煦看向皇後。
“讓舅母和妹妹擔心了,許是我常年生活在水邊,習慣了,因此這回落水好得特别快。”
這邊拉着她好一番噓寒問暖,倒真顯得她多受珍視呢!
及至出宮,日頭已經西漸,街上行人正多。
因她随意慣了,往日出門最多帶三四侍衛,今天更是隻帶了個趕馬的,連紫苑也留在府上。
所以,當敵人有備而來時,她後悔了。
來人長街跑馬,褐巾蒙面,身後跟着五六個身手不凡的黑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馬車中的她挾持。
人群之中一陣騷亂,百姓們大喊着,“殺人啦,殺人啦!”
但因她們也不知這馬車是誰家的,所以直至府衙查出被抓的是清平公主時,已是一個時辰後,賊人早跑得沒影兒了。
房中,别允被反剪雙手,捆綁在椅子背後。
她一動不動地看着對面悠閑踱步的男子。
“江少卿?哦,不,現在已經不能叫少卿了。江家大郎?”
褐巾蒙面的男子挑挑眉頭,擡手揭下面巾,露出并不凡俗的真容。
“公主真是慧眼如炬。還是說,其實公主,早已将在下的音容笑貌銘記于心?”
别允心裡突突直跳。
“我生平最讨厭的,就是話多的男人!”
“哦,我就知道,公主讨厭傅莽。”
他眉開眼笑,露出得意神色,拿起一支香,小心翼翼地放到火燭上方,待香全燃了,再煞有其事地揚袖拂香,在空中繞出大大的彎,與太極兩儀圖甚是相像。
接着說道,“公主不常居安平,可千萬别被他那張臉騙了。傅莽此人,從小便是聞名安平的纨绔世子,不學無術,整日遊手好閑,行事荒唐怪誕,但凡有些名頭的人家,都極忌諱自家子弟與他沾染一處。”
别允腦中嗡嗡作響,她想,可能是方才被掠上馬,來的途中叫馬颠的。
“我管他如何如何!”她合眼輕輕搖晃腦袋,随口答道。
是啊,她不用管他如何。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