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太甜了,我吃不慣,你處理就好。”
聽自家公主這樣說,紫苑應好。
她也知道,公主的确是不愛吃甜的東西,以往年節時,府上備到院中的甜食一向也是她處理的。
就是可惜了,世子雖有心,但用錯了地方。下回有機會,定要好好提醒世子。紫苑想着。
“世子呢?”别允問道。
今日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他該是不用上朝,怎麼一大早就沒見人影。
這樣想着,就見紫苑又換上那看好戲的眼神。
她赫然悔悟,想着,還是方才老老實實的紫苑更讓人省心。
她甚至不用費心想,都能猜到紫苑想說什麼。
然而,這一回,卻是她想錯了,紫苑難得的什麼都沒說。
主仆二人到瑾夫人居住的側院時,她手上正拿着什麼東西比比劃劃。
别允問她:“王嬸,您這繡的是何物,看您忙好幾日了。”
這幾天,不光是紫苑畏首畏尾的,瑾夫人也似有似無地在躲着她。
别允現在大概有些明白,大抵她們都以為自己與傅莽新婚燕爾,不忍破壞二人蜜裡調油的光景。
聞言,瑾夫人将手中物什展開,是一件正紅色,繡着鴛鴦交頸的抱腹。
别允深吸一口氣,臉色瞬間染上煙霞。
在紫苑面前,她尚且可以撐撐體面,但到了瑾夫人這兒,她那點體面就顯得不大夠看。
瑾夫人是過來人,對男女之事看得淡然,對别允亦是坦誠。
她道:“你生母不在身邊,想來也沒有人教過你這些。知你不愛針線,我親手做了幾件抱腹,是我一點心意。”
别允往她身旁看去,見還有數件交疊在一起。
這樣說着,又怕送抱腹一事在别允看來太過僭越,瑾夫人有些不自信地縮了縮手。
别允也顧不得體面不體面,趕緊抓住瑾夫人雙手,笑道:“王嬸這心意太實在了,我今晚便試試。”
瑾夫人見她紅透了一張臉,偏還要裝大方,執拗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捂着臉笑了又笑。
“行行行,那等會兒我讓婢子洗過後,送到你房中去。”
瑾夫人将抱腹從别允手中抽出來,随另外幾件一同交給房中的婢女。
步至案邊,引别允入座,燃爐煮茶。
别允端起茶碗,小口小口,悠閑飲啜。
瑾夫人邊喝茶,邊拿打量她,問道:“今日不是要随驸馬一同入宮,怎麼還有空在我這裡喝茶?”
是了,前日宮裡來了口谕,說,于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在長樂宮中舉行家宴,要清平公主與安平侯世子攜手赴宴。
别允不疾不徐地說道:“要晚上才開宴。況且,世子都未回呢,我急什麼!”
瑾夫人啞然失笑。心道,看來阿允這幾日過得挺滋潤,沒幾句話便要提起世子。
别允不明,擡眼望瑾夫人,後者立馬有所收斂。
二人就這麼對坐着,直至一壺茶見底。
瑾夫人語氣寵溺地說道:“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聞言,便見别允眼神愈發搖擺不定。
瑾夫人和藹地看着她,耐心等她開口。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她道。
一開始,她确實是懷着滿腔怨恨和憤懑,可走到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路又變得模糊了。
一次次的交手算計使她疲憊不堪,越來越讨厭鬥争,尤其是最近,她愈發地感受到平靜生活的美好,美好到她不想破壞分毫。
“阿允,你為什麼要搜集皇後為非作歹的證據?”瑾夫人問道,“明明有很多次機會,你都可以趁她不備直接動手。”
但你還是選擇了這條最複雜,也最困難的路。
為什麼?
别允也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
“為了揭穿她。”這個理由不難想,正是她一直以來的追求,将皇後醜陋的一面揭開,是她最終的目的。
聽她這樣說,瑾夫人臉上地表情變得難言。
“阿允,你還小,可能無法領會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揭穿,或者不揭穿,從本質上而言,并無差别。”
别允突然有些心虛。
她明白,力量和膽量,若她具備其中任何一樣,她的仇恨也不至于拖到現在。
而她沒有。既沒有權勢,也欠缺膽魄。
她閉口不言。
“有時候,女人要是不夠狠心,永遠也無法像男人那樣,快刀亂砍,再事了拂衣去。”瑾夫人像是在與别允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下不去手。”她心裡很難受,非常,極其,特别的難受。
是啊,她曾經也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直接殺了百裡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