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傅世子麼。怎麼今日有空,來我這府邸,做客。”還是,不請自來。
别允面色不太友善,因她心情不愉悅!
至于為什麼不愉悅,她也說不上來,隻覺得心裡有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其實這十來日,她也很忙,本沒有時間想什麼不愉快的事。
傅莽如何聽不出她言語之中暗含的諷刺。
他揚起雨傘,昂首笑道:“有公主在的地方,便是傅某的家,回我自己家,哪裡是做客?”
傅莽笑得溫和。
别允這才從他和煦的面上看到那滿臉的滄桑。
他面色鐵青,眼下烏黑,疲憊的臉上不複一絲神采,颌下胡子拉碴,連帶嘴角的笑容都顯得格外勉強。
别允心下一動,她何時見過傅莽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
便是他趕路到雲州,他二人在大街上初見時,也沒有他今日這般。
“吃飯了嗎?”她心中頓生苦澀,脫口而出道。
“還沒”,他笑回道,“好久沒吃了。”
此時,他的笑在她眼中,愈發勉強。
她喉間幾經翻滾,卻是什麼也沒說出口,起身轉頭回屋。
跨門檻時,沒聽到他走過來的聲音,回身望去,見他還站在雨中,孤零零的,好不可憐。
“不進來嗎,傻站着做什麼?”還是那平平的語調。
“怕公主生氣。”他的聲音軟軟的,聽着好不可憐。
說着,他聽話地跨步走來。
别允給身後的紫苑遞了個眼色,紫苑當即去吩咐屋中其餘奴婢備水備菜。
待傅莽洗漱畢,來到别允屋中,紫苑已将食案備好。
别允半倚在榻上,看着他慢條斯理地享用。
傅莽細嚼慢咽,直至将盤中最後一片菜葉吞入腹中。
端杯漱口,淨手擦面,一氣呵成。
而後,徑直走到别允身前,俯身一把将人抱起,輕輕放在身後榻上,一言不發,倒頭就睡了。
别允深吸一口氣,擡起胳膊用力掰他手腕,試圖将自己從他的禁锢中解放出去。
然無論她怎麼用力,也掰不動分毫。
她無可奈何,氣得胡亂拳打腳踢,可就連這樣,身後之人也睡得安穩,别允隻好作罷。
翌日,傅莽醒時,懷中哪還有女子的溫度,茫然四顧,隻見屋中陰暝如晦。
他立即起身,喚來疾風,更衣出門。
出府途中,相繼有家奴向他行禮問安,好似這長公主府上,除了公主本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
他步伐飛快,一邊點頭緻意,一邊同疾風交談。
“賬本上交了嗎?”
“世子昨日親手交的。”
“人怎麼處置的?”
“安置在城外一百裡的莊子上。”
“公主呢?”
“公主辰初入宮請安,辰正回府。晌午又出了門,據說,是去聽戲去了。”
傅莽連連發問,疾風應答如流。
“聽戲?”他語氣突然加重。
“嗯。”一開始,疾風不敢告訴主子,怕他生氣,但猶豫了兩息,他還是覺得知會一聲比較好,否則回頭等主子從别處知曉,他還得掉一層皮。
他将馬繩遞到傅莽手上,含糊着說道:“聽聞,公主近些日子尤愛看戲,傀儡戲、蚩尤戲,一應俱全。還聽說,聽說,公主看上了一個俳優,許諾要替人家贖身,接回府上。”
疾風斜眼瞥着路旁的台階,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臉色。
隻聽得他聲音陰沉沉,“聽誰說的?”
“飛鴻。”他如實答道。
昨日他們回安平,傅莽先行離開,其他人則四散隐入城中,疾風因要聯絡各處暗樁,在城中跑了一圈,因而從飛鴻處得知了這些事情。
說完這話,還不待他上馬,傅莽已揚長而去。
疾風呆愣在原地,心中無奈吼:世子啊,您跑得太快了,我還沒說是哪條街巷呢!
不過瞬息,前方傳來傅莽不耐煩的聲音。
“還不跟上!”
疾風立即上馬,往前去帶路。
二人到周公館時,天色已暮。
傅莽下馬,将缰繩信手甩給身後的疾風,昂首打量眼前這座樓,成串的紅燈籠分列兩旁,将門頭襯得紅火。
他闊步進門。
台上正演着周王公和西王母的故事,底下的人看得入迷。
傅莽繞過大堂走到樓梯口,三步并作兩步,跨步上了二樓,熟門熟路地往裡間走去,門中适時傳來男男女女嬉笑聲。
他在門口停下,抖抖衣袖,攏正衣襟,又正了正頭冠,方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