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呢!”紫苑一臉‘快問我’‘快問我’的表情。
别允微微皺眉,“你這丫頭,還與我裝起腔來了。”
紫苑急不可耐,解釋道:“公主,我說真的。聽說世子回來時,不讓下人靠近,也不讓人撐傘,奴婢看到他抱着您進院子,臉上笑得春光燦爛的。”
他當真笑得那樣燦爛?
就因為自己說喜歡他?
别允想起了車上發生的一切,也想起自己醉酒之言。
她心道,雖有些荒唐,但也不算妄言。至多是,酒壯慫人膽。
紫苑說着,又往别允臉上湊了幾分,“要麼,就是世子發了大财,要麼,就是和公主有關系。”
紫苑直勾勾地盯着她,她頓時有些心虛,還有些頭疼。
紫苑年紀尚小,怎的整日惦記别人的感情之事?
她閉上眼睛,哎喲哎喲地哼哼頭暈。
紫苑知道她在應付自己,心下冷哼,撅着嘴出門去給她拿湯。
别允哼着哼着,倒突然回想起一件事來。
彼時她與孟朝顔還未醉,二人正在興頭,互稱姊妹時,孟朝顔興緻勃勃地舉杯邀酒。
“還記得,上回在這裡相遇時,目睹公主送出一件精妙絕倫的留仙裙,可讓朝顔豔羨不已。故而,朝顔今日也想向公主讨要一件禮物。”
别允當即應下,問她想要什麼樣的禮物。
“孟娘子與我交情匪淺,區區衣裙又算什麼。娘子盡管提,就算是府中沒有的,我也必為娘子尋來。”
她當時并未多想。此前送百裡音衣裙,是有所圖,如今孟朝顔問她要禮物,她自當有求必應。
可孟朝顔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不得不多想。
孟娘子面上還是那恬淡從容的樣子,說道:“朝顔不求珍貴,隻是想要件簪钗之類的東西放在身邊,以證與公主的姊妹情分。”
别允立即在腦中搜尋,看看有哪些名貴的首飾适合送給她。
“那朝顔喜歡什麼樣式的呢,等我回去了,親自去庫中挑選。”
孟娘子答:“花草一類,便很好。”
别允笑着應下。
現在細細回想時,便有一支桃花蘭草簪蓦然躍上腦海。
她心中恍然,想必,孟朝顔問她要的,便是這一支吧。
也好!她想,給了她也好。
這僅有一面之緣的簪子,終于要去它該去之人的手上了。
想着想着,她又睡了過去。紫苑端着湯返回屋中,見此間靜好,又氣呼呼地端出門去。
天光由陰沉轉暗,又由暗轉明。漫天大雪,紛紛揚揚,落在檐上越積越厚。
别允腦中恢複清明時,院中落雪如碎玉,啪嗒啪嗒響個不停。
她記挂着送钗的事情,片刻也不想耽誤。匆匆忙忙洗漱,不及用飯,就去庫房将那盒子找了出來,打開看看,又立即合上。
“紫苑,去,把這東西拿給德叔,就說,是送給孟府大娘子的。”
直到盒子被紫苑拿走,她心裡那顆大石頭才放了下來。
她真的不想被困在感情糾葛裡面,一個百裡皇後,便夠她吃十幾年,她可不想後半生都要應付下一個百裡皇後。
況且,像孟朝顔那樣美好的女子,也不該被卷進男男女女的亂事。雖然她日後少不得要面對後宮佳麗,但這也與她無關了。
她隻要能管好自己身邊的事情,就心滿意足了。
流言像雪花一樣,撒遍安平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就算是深居淺出如别允,也能從路過的百姓口中聽到關于百裡府的隻言片語。
相傳,相府西園沒有挖出屍骨,百裡皇後殘害百工一事并無實據,且死無對證,無法單憑婦人的片面之詞,和一份沒有來由的血書定罪,故而擱置。
但當日替皇後翻供的送葬之人已被證實,是收受了百裡家的好處,做了假證,所以百裡皇後杖斃老者的罪行無有異議。
百裡丞相為官期間,結黨營私,殘害異己,縱容下屬買官賣官,收受賄賂數罪并罰,本該連坐九族。
但因百裡家三子---車騎将軍,常年鎮守南疆,勞苦功高,故而功過相抵,判百裡一族抄家,女眷沒入官府,男丁皆流放。
别允倚在門邊,聽着這些流言發呆。
她在想,皇後确實做了那樣十惡不赦的事,可千真萬确發生過的慘劇卻在時間的洪流中湮沒,真正将她定罪的,反而是無中生有的悲劇。
世事真是無常啊!
傅莽進門時,看到的便是她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走到她身邊時,她還在神遊。
他将她擁入懷中,柔聲問道:“在想什麼呢?”
她才回過神,反擁住他,聲音輕柔。
“沒想什麼。倒是你,怎麼從昨日送我回來就沒了人影,莫不是,害羞了?”說着,她擡起頭,看好戲似的看着傅莽。
傅莽坦蕩。
“我害的哪門子羞?”
别允笑他,“我倒忘了,你這樣厚眼皮的人,怎會害羞!”
她笑着,卻見他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發生了什麼?”她臉上也沒了笑容。
她想,他不在府上的這段時間,定是去處理事情了。可這一臉憂思忡忡,難道事情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