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南傳來書信,欽昀死了。”
孟欽昀,那位儒雅有餘風流不足的能人,孟朝顔的哥哥,未來國舅。他竟然死了?
别允無比震驚。
“他不是随太子南下,後被留下治理災情嗎?怎麼會?”
他的聲音十分落寞,落寞之餘,還有一絲無措。
“信上說,江南突發疫情,他夙夜不懈,終不繼,倒在百姓的病床邊。”他幾經哽咽,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别允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隻覺得空落落的。
“多好的人啊”,她哀歎,“那接下來,你們怎麼辦?”
孟欽昀在太子那邊,大概是智多星,亦師亦友,軍師般的存在。于傅莽而言,更是從小玩到大的摯友。世事怎能這般無常,那樣耀眼的人,說沒就沒了!
傅莽呼吸深沉,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頹廢。
“江東那邊的災情,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嚴重。”說着,他忍不住又低頭按壓眼中,抑制住強烈落淚的沖動。
别允于心不忍,伸手撫上他的手背,默不作聲地撫慰。
他吸一鼻子淚,放下手,擡頭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繼續說道:“今早上朝時,我向聖上請旨南下,代太子,行他未完之事。順便,将欽昀的屍骨帶回來。聖上已經應允。”
别允問:“什麼時候走?”
“兩日後。”他回。
她仰頭遙望遠處的天,是一如既往的陰沉。像陳了兩日的白米羹,黏黏膩膩糊做一團,聞起來還散發着大米的香味,但若嘗上一口,便連兩日前的飯都恨不得嘔出來。再一邊嘔着,一邊嫌棄地倒掉。
“那你回屋準備吧。”她說。
他簡單地應了聲,嗯,而後踏步往裡走。
穹頂的風遊玩在塵世,恣意飄搖,掠過這小院一黑一白,一前一後二人,就手将身上沉重得包裹扔下,留一身輕飄飄,往不知名的前方飄蕩而去。
兩日後清晨,傅莽披着一身寒露出現在長公主府門前,疾風跟在他身後。
上馬前,他最後回頭望一眼門中,。
疾風問:“世子,當真不與公主道别?咱們這一去,少說兩月,多的,一年半載也難說。”
疾風知道,他回頭,是留戀,更是不舍。
但傅莽沒有點頭,他踩镫上馬,牽繩調轉馬頭道:“不了,與瑾岚說好在城門口彙合,不可誤了時辰。”
說完,便踏馬遠去。疾風忙策馬跟上。
城中起了風,寒風徹骨。馬蹄駛過,鐵匠鋪的招牌随風而起,叮當亂晃,不知想叫醒誰家的好夢。
傅莽和疾風匆匆趕到城門時,見趙瑾岚身旁停着一輛馬車。二人對視一眼,疾風玩笑似的說道:“趙公子,這南下赈災,可不是藏嬌的好時候。”
聞言,趙瑾岚深吸一口氣,瞪着眼道:“疾風,切莫妄言!”
趙瑾岚多番以眼神示意,可惜二人罕見地沒有意會到他的提醒。
這時,車簾被掀起,從中走出一人。
“趙刺史,我就說吧,這馬車實在多餘,不如騎馬來的方便。”女子聲音清冷如風,但,是春日暖風,而非冬日寒風。
“公主?”疾風目瞪口呆。
傅莽顯然也沒意料到,眼中難掩吃驚。但吃驚過後,面上神色一轉為擔憂。
“公主可知,此行諸多艱難?”
傅莽想,她既然來了,定是聖上太後應允了的,可江東江南災疫爆發,如此險境,他們怎會同意她來?
别允沒有理會他,放下簾子坐回車中。
待行至半路下車修整時,傅莽才從她口中得知,她原是瞞着聖上和太後,自己偷跑出來的。
傅莽拽住她的手臂,頭也不回交代道:“瑾岚,你先帶大家往前趕,我會追上來的。疾風,你随我一道,将公主和紫苑送回安平,好在距離不遠。”
别允吃足了勁,使勁掰他手腕,想将自己胳膊從他手上解放出來,可氣的是他就像一尊雕像,任憑她怎麼使勁,他都紋絲不動。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的聲音漸漸急躁,傅莽置若罔聞,冷着臉抱她上馬,自己再跨坐上去,将她禁锢在懷中。
“你好大的膽子,還不放開本公主。”她真的氣了,她沒有想到,傅莽失去理智的時候這樣無賴,比他耍嘴皮子的時候還要無賴。
前日她進宮與舅舅自請救災時,舅舅的确說過,諸如讓她好好待在安平之類的話。
可傅莽也不想一想,倘若皇帝真的不允許她去,又怎會放任她們順順利利地走這麼遠?想當初二人賜婚,她也曾在殿上與舅舅表明心意,但不行之事,便是不行,産生一點非分之想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