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娘說完就後悔了,眼前這位妹妹都是當朝公主了,那位老弟必然也來頭不小,她若還管人家叫‘老弟’,屬實有些不知分寸。
可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即便後悔也難收回。幺娘暗暗咬唇,把臉埋進茶杯裡。
倒是别允,端着茶杯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傅莽知道她的打算嗎?
當然不知道了。
他顧慮頗多,若是一早知曉她的主意,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攔她。傅莽不懂她心中茫然,不知她整日抓心撓肝。她又何必惹是生非呢!
“沒有,他不知道”,别允放下茶杯,看着幺娘,“幺娘,你放心,我一定盡快想辦法送你出去。你要相信我,也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别允以為,幺娘會害怕,會埋怨她,她也内疚,因為自己的事情,将紫苑和幺娘牽扯進這人人畏懼的地方。
紫苑在一旁,左瞄一眼右瞄一眼。看着别允手指不停地扣着杯壁,她不用思考也知道别允心裡在想什麼。
“娘子,送幺娘出去就行了,紫苑要留在娘子身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小丫頭心直口快,聽得幺娘忍不住發笑。
她大手一揮,氣勢磅礴道:“我可沒說我要出去啊,老娘是來幫忙的,來這兒,可算是來對地方了!”
說着,三人笑作一團。别允心中那點芥蒂也就此消散。
不遠處的帳中,杜英剛剛巡視完所有營帳,拖着疲憊的身體正版準備回去,卻被兩人喚住。
“杜娘子,杜娘子稍等片刻。”
她回身,見官兵又領了兩名女子進來。
“杜娘子,這又進來兩位,請娘子安排。”
她指了一處,遣人送去。回去的路上卻盤算着,自疫症被制住以來,進南城的百姓一日少過一日,如今更是有半月沒進過新人了,怎麼今日一來,便這麼多?
與此同時,城西驿站,傅莽一行人剛剛回抵。
疾風匆匆上前回禀道:“世子,事情妥了,我們的人親眼看着她進去的。”
傅莽點點頭。
趙瑾岚心知,他必是安排了暗衛去南城,即全私心,亦可替他們打探消息。
他拍拍傅莽肩膀,問道:“方才那老頭子要留我們在郡守府住,你為何拒絕?留在府中,不是更加方便我們認清形勢?他這般油滑,明日府衙能不能等到他還是一說。”
“無事,天災事大,他若嫌自己活膩了,大可繼續應付。”傅莽回。
“也是!”趙瑾岚感慨道。
這下馬威,他該下的,也都下了。若繼續變本加厲,未免太過不識好歹。
今是大災年,驿站又年久失修,随便什麼風都能大搖大擺地從這屋中呼号而過。
嗚~嗚~嗚~真像是有人在後脖子上吹涼氣。
趙瑾岚被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縮着脖子,環視四周,牙關打顫着說道:“傅兄,我忽然有些後悔跟你一起回來了,我們方才為什麼不兵分兩路呢?我,我,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回被窩。”
說完,趙瑾岚一溜煙地跑了,留傅莽站在原地,一臉深思。
是啊,兵分兩路,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冷月無聲,一陣大風過,連帶灰蒙蒙的月一道隐入雲層,不多時,天空飄起雪。
是日清晨,别允端着剛打的一盆冷水入帳。
紫苑上前從她手上接下水,捧着她冰冷通紅的手,邊揉搓邊抱怨道:“娘子,看看,手都凍紅了,都說了讓我去打水,您非要自己去。”
幺娘端着熱水跟在後面進來。
“嘶,這雪都潑了好幾日,沒玩了似的。天兒都讓冰棱子給凍住了,真凍死個人。快,把手放熱水裡暖暖。”
聞言,紫苑握着别允的手直直浸到溫水裡,一股暖流瞬時沿着筋脈包裹全身,讓人從頭到腳無一處不舒服熨帖。
别允見紫苑噘着小嘴,仍是一副不得意的模樣,忙笑着哄她。
“紫苑,再噘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幺娘不敢笑出聲,捂着嘴偷樂呵。
“哼!”見被嘲笑,紫苑心氣更盛,發出嬌滴滴的冷哼聲。
别允忙觑幺娘一眼,心道這姊姊不幫忙便罷,怎麼反倒還添起亂。
幺娘得了警告,立即收斂,強忍着笑抿着嘴,找旁的事情做。
别允耐心哄道:“紫苑,我來此處,本就不是享福的,若你因此便要生氣,那日後還有生不完的氣呢。”
小丫頭心軟,怎麼禁得住哄。
别允見她臉色好轉,翻轉掌心,在水中握住她的手,繼續哄道:“紫苑還是笑起來最好看,我的好紫苑,快别氣了!”
紫苑心裡還是不樂意,自前日别允提起要與幺娘一道去地營照顧病人之日起,她這心裡怎麼也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