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岚言談之間滿是擔憂,引得傅莽頻頻看他,而他呢,偏無賴笑笑。
“哎,來了來了,這就來了”,嚴郡守急忙跟上,揮手道,“方才有人回禀南城治疫之事,故而耽誤片刻,讓大人久候了。”
說着,一行人拾階而上。
倏而,嚴郡守腳下一滑,順着台階,咚,咚,咚,咚,摔了下去,郡守連呼“哎呀呀”,可見摔得不輕。
傅莽看趙瑾岚一眼,趙瑾岚頗有興味地一挑眉,而後滿臉擔憂地沖下台階,攙扶摔倒在地的郡守。
“嚴郡守,您看我方才說什麼來着,我這話音還沒落呢,怎麼如此不小心。您可是百姓的父母官,摔壞了身子,這雲夢郡的百姓可怎麼辦呀?”
郡守府内,衆人虛與委蛇陽奉陰違。
另一頭的南城,别允卻被逼得不得不坦誠相見。
先前那幾個官兵将人送至門外,生怕她們逃走,不惜拔刀相脅。
“去,都自己走過去,不要耍花樣!”
但她們不過是幾個弱女子,還有不到半大的孩子,能耍什麼花樣,一個個都乖乖走了過去。
進到門中,發現其中之人皆以巾覆面。先有醫者号脈,後有官兵前來記錄符節。這次依舊是幺娘替别允、紫苑蒙混過關。
而後,官兵引她們至一處營帳。
“周先生說,你們未染疫病,但還是得在這兒待上一陣子”,年輕官兵指着前方說道,“那位是杜娘子,你們若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可以找她商量。當然,最好沒有,杜娘子平日照料營中事務,已十分辛苦。”
幾人順着官兵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一位紅衣白巾的女子,正站在營帳中央指使人搬東西,看着身量小小的,氣量卻不容人小觑。
别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時有些恍如隔世。
是她,那個曾經在席上不拘禮節,古靈精怪的司農千金,杜英!
官兵走後,幺娘沉下臉,看着别允。
紫苑覺出不妥,連忙沖别允使眼色,可她這時候還在出神,并未發覺幺娘眼神中的異樣。
紫苑無法,伸手撥了一下她胳膊。
别允回神,恰對上幺娘防備懷疑的目光,她下意識地眼神虛浮,幺娘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懷疑。
“你到底是什麼人?”幺娘氣吼吼地質問道。
“我自問待你們不薄,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
别允眉間輕蹙,語氣柔和低伏。
“幺娘,你不要生氣,我都告訴你便是。”
紫苑握住别允的手,阻攔道:“娘子,這裡恐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待會兒再說。”
别允這才發現周圍百姓都在看着她們。
方才官兵提到的杜娘子适時上前,打斷她們。
“幾位娘子初來乍到,有不方便,盡可以找我。此處百姓與你們一樣,都是沒有感染瘟疫,或已近病愈的,娘子無需害怕。但因諸位曾近身接觸疫源,為保萬無一失,還是得在這兒待上些時日。”
别允見她語氣平靜,神色淡然,像是完全不識的模樣,心下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一别數月,她竟忘了自己不成?
杜英領着幾人到一處帳前。
“此地人多,條件有限,實在沒有多餘的營帳分與各位。這是我暫居之處,幾位若是不嫌棄,便在此處歇下吧。”
“不嫌棄,不嫌棄。”幺娘與紫苑異口同聲道。
“多謝杜娘子!”别允道。
“我還有些事情,幾位先去歇歇吧!”她說完便折身朝來處去了。
幾人入帳,聽賬外有過路人竊竊私語。
“咦,聽說前幾日,庚營那邊騰出好幾個帳子,杜娘子為何要讓這幾人住進自己的營帳?”
另一人道:“杜娘子自有安排,我們操這個心作甚?”
至此,别允心中已有分辨。
營帳中,一支白燭孤零零地燃燒着,三道人影将燭光困在當中,隻幾道孱弱的光線從縫隙中逃出,映襯着那片黑漆漆的輪廓。
紫苑提起水壺,傾茶入杯,分别送到二人手上,又替自己倒一杯,聽别允慢慢與幺娘解釋。
“幺娘,我沒有騙你,我确實家在雲夢城中。我原姓别,後賜姓王,名允,号清平,嫁安平人氏為妻。”
此言一出,幺娘臉色瞬間煞白。
想來,雲州雖離安平不近,但她封号賜婚時,皆有昭告天下。故而村野雖遠,也并非對皇家之事一無所知。
幺娘心緒亂湧,顫抖着手,目瞪口呆,心裡急得很,糾結着自己到底是該下跪請罪呢,還是求饒。
别允及時握住她的手,繼續說道:“但有一事,我确實瞞了幺娘。我這行,本就是奔此地而來,未能提前告知,是我的過錯。害幺娘遭受這無妄之災,也是我的錯!”
幺娘看着她如此真誠的模樣,有些怔楞。
她,好似與自己想象中的皇親國戚不大一樣,難道皇家的人,本就如她這般親厚良善?可為何平日裡見過的那些官差多兇神惡煞?
她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嘴巴下意識接道:“那老弟知道你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