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允思索着官兵的話,西城是這次瘟疫的源頭,而城中所有染了瘟疫的百姓都被集中到南城。
所以,丁香是不是在南城?孟欽昀喪生的地方,是不是也是南城?
她突然産生一個可怕的想法,這些官兵說是先送她們去南城府衙,再行決定去留,但有沒有可能,他們根本就是打算直接将人送進南城!
難怪那些孩子都要躲起來,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在躲避官兵的搜捕,他們知道,一旦被抓起來,就會被送進南城關起來。
他們知道,躲起來,還有一點活路。但被抓進南城的人,至今還沒有出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心中躁動。再往後偷偷瞥一眼紫苑和幺娘,見二人面目尚和,稍微放下心來。她不敢将此事說與紫苑和幺娘,怕她們知道了會害怕。
後邊幾個孩子走不快,沒一會兒,那個最小的丫頭腳下沒踩穩,滑了一跤。
行在最末押送的官兵氣吼吼地罵道:“媽的,小屁孩兒就是麻煩,趕緊起來!”
他這麼一吼,另外幾個孩子都可憐巴巴地挑着眉頭,害怕極了。
前邊的同行連忙勸和道:“哎呀,馬上就到了,忍一忍,别生事。”
“就是,對孩子兇什麼?”
幾個官兵都這樣說,但沒有一個人上前将孩子扶起來,其他人都被反綁着手臂,也逃不開。
這下,别允對于她剛才的想法更确信了。他們不上前扶,是因為不敢。一如綁繩子的時候,官兵也是讓她們自己将手反剪到身後,再離得遠遠地綁起來。
三兩步外,那個小女孩還一臉茫然地坐在地上,睜着黑亮的大眼睛,委屈得不得了,眼看就要哭出來。
别允忙笑着與一旁的官兵商量道:“官爺,這孩子太小,許是磕破了皮,疼得起不來。不如讓我背着她走吧,這樣咱們也能快些到,不至誤了官爺的差使。您看如何?”
紫苑心想,要讓公主背,還不如她來背。結果剛遞過去一個眼神,就被别允皺眉打斷。
紫苑明白,公主這是讓她不要插手,隻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裡慢慢生了芽。
幺娘也心裡覺得不對勁,這些官兵嘴上說得越好聽,她越覺得不對勁。但她瞟瞟别允,再看看紫苑,二人皆是一臉淡然,她也就生忍着不提。
官兵沒有多衡量,别允的要求一經提出,幾乎下一瞬就被同意了。
于是她成了隊伍裡,唯一一個被暫時松綁的犯人。
他們沿着路一直往南走,繞過鬧市街區,穿過廢墟,越走越像是城外鄉野。房子慢慢遠離視野,被一片連着一片的荒地取締。
再走,荒地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秃秃的樹林。冬日晝短,不過未正時分,天色已有八九分昏暗。林中薄霧漫過行路幾人,一種陰冷濕寒的觸感經由腳踝寸寸爬上脊背。
一陣風過,熏得人睜不開眼,官兵們不約而同遮住眼睛,而被押解之人,隻能狠狠地往另一側偏過臉。
别允感覺到身上的小人兒止不住地發顫,她雙眼露出一絲縫,看見剩下那幾個孩子,沒有一個不害怕的。
“真倒黴,都特意繞開走了,還是沒躲過。”
“就是,這從哪兒來的一陣妖風啊!”
幾個官兵不滿地催促她們道。
“快走,都走快些,小心等會兒這林子裡的妖怪抓走吃咯。”
幾個孩子本就不經吓,一聽有吃人妖怪,吓得更狠了,顫顫巍巍縮在一團。
幺娘和紫苑雖不信他們說的,但這林子實在處處透着陰森古怪,面上也不乏懼色。
隊末那位開口吓人的官兵見自己的玩笑話有成效,心裡美滋滋的。
别允按下心中不滿,柔聲問道:“官爺,這附近,是不是在燒什麼東西呀?”
隊末那個搶着回答道:“是呀,在燒死人啊!”
隊伍中頓時響起幾聲驚呼。
“怎麼,怕不怕?”他又說。
别允裝作驚惶的樣子,但心裡已經有了較量。
她們從西邊入城時,一路上途徑四五處亂葬崗。而這城南靠近災疫所,按理來說死人隻會更多,來時卻沒見有一處。
若那官兵沒有說胡話,方才那一陣風來的方向,應當确是焚屍之處,也就是說,離她們要去的地方,不遠了。
“不怕,咱們人多勢衆。有各位官爺在,便是真有妖怪,也不足為懼。”
一時間,人心各異。
别允聽右側那官兵說:“待會兒到了,你們莫要驚慌,一切按指示行事,便不會吃苦頭。”
話音剛落,眼前豁然開朗,前方有燈,照着一座寨子似的地方,門頭上邊沒有牌匾,下面站着一排披甲執銳的士兵。
那地方看着吓人,但比起身後的小樹林,又溫暖許多。
“到了!”
押解的官兵皆松下一口氣,面露喜色,押着衆人往前走。
然越走越近,幺娘與紫苑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多。
“官爺,這是何處呀?”幺娘問道。
“不是說了嗎,是臨時府衙,決定你們去留的地方。”她身邊的官兵應道。
幺娘想着,是嗎,這地方看着,怎麼不太像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