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雖然動物園在暑假期間激增的遊客量,對救護中心的工作影響較小,但春滿依舊沒能閑下來。
和房嘉恺在一起後的頭兩年,她工作重心不在本地。異地戀過程中,房嘉恺非但沒有抱怨,反而對她百般包容,就連滿郁有次動手術,都是房嘉恺跑前跑後地照顧。這讓春滿逐漸對他生出愧疚,适逢章嘯行需要幫手打理動物園,她便借機回到本地工作。
這兩年來,為了多一些和房嘉恺維系感情的時間,春滿更是放棄了很多出差的安排。
如今分了手,恢複單身,春滿得以更自由地支配時間,逐漸轉移自己的工作重心。
好在動物園一切步入正軌,章嘯行對她的決定給予了理解和支持。
“今年紀念禮盒的打樣,你看看有什麼地方還需要改動。”章嘯行剛動完手術,一周來兩三趟,隻處理些簡單的工作,巡山時順路提了個盒子給春滿送來。
不大的盒子裡裝着手賬本、充電寶、玩偶幾樣小東西,都挺實用的。春滿拿在手裡反複看了看,挑不出毛病:“挺不錯的,我覺得沒什麼要改的。”
“行,那我就安排工廠量産。今年佟總那份還是你親自送?如果郵寄的話記得讓人統計地址。”紀念禮盒不對外售賣,是送給動物園近一年的合作方的,每年都是如此。
“郵寄吧。”春滿說。
章嘯行無所謂她怎麼選擇,要走時想到什麼,問:“對了,開業那天,趙總來嗎?”
春滿抿唇,照實回答:“我還沒有問。”
“發條消息的事,你也能拖這麼久。”章嘯行面露詫異,道,“雖說時間還充裕,但趙總這種大忙人,行程都得提前約。”
春滿應了聲“好”,等章嘯行離開,拿出手機解鎖,幾秒後,重新鎖屏,還是沒能聯系趙華緻。
“要是覺得電話邀約沒誠意,正好趁着送禮盒的機會親自跑一趟,這幾天抓緊落實。”章嘯行轉了一圈,又悄默聲地晃回來,背着手突然出聲,吓得春滿差點把手機扔了。
“知道了。”春滿無奈應。
工廠量産效率高,隔天簇新的禮盒便放在春滿辦公桌上。
春滿下班時放到車裡,一路上都在琢磨到底給還是不給,又該怎麼給。
春滿約了以前一起工作的朋友吃晚飯,到餐廳時,她仍沒想出答案,索性放棄,開門下車。
服務生核對了預約信息後,引着她往包間走。
經過十幾人的大包間時,碰到有客人出來,春滿下意識往旁邊讓路,被叫到名字才意識到是熟人。
“慢慢。”
房嘉恺面露喜色,他性格很好,很少有跟人急眼的時候,在一起時,春滿無形中會被這種溫暖的力量感染,可如今再看到,春滿隻會記得那個台風過後的清晨,他欺騙自己時,也是類似的笑容。
“一直想給你打電話,又怕你還在生我的氣。那天看你在酒吧喝多了,我挺擔心的。”
春滿适才記起,那天房嘉恺也在酒吧的事,竟不知道他看見自己了。
“Hazel生日,玩得開心,所以多喝了些。”春滿謊話信手拈來,不給房嘉恺任何可以借題發揮的角度。
正說着,他身後的包間門再次打開,春滿本能地掃了眼,是沈栀意。春滿再往包間裡看,發現不是家庭聚餐,是星恒的同事們。
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主位上的人,趙華緻也在。
出來的沈栀意見房嘉恺堵在門口,剛要吐槽,擡眸注意到春滿,又不自然地避開,隻說了句:“你留在這裡,我去取蛋糕吧。”
房嘉恺淡淡地嗯了聲,繼續看向春滿,說:“新項目落成,大家在這裡開慶功會。都是你認識的同事,要進來打個招呼嗎?”
包間門一開一合,春滿有時間看清裡面的情況,裡面的人也有發現她的。其中有跟春滿熟悉的女主管,已經起身要過來打招呼。
春天的時候春滿以家屬身份參與星恒的團建活動,和好幾位聊得來的互加微信。這位女主管的孩子格外喜歡小動物,春滿和她因為認養動物的事宜聯系過幾次,春滿幫過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對方出于感謝給她帶了不少老家的特産。
包間裡還有好幾位都是類似的情況,包括但不限于支持動物園的認養活動、給公益野保組織捐錢等等。
春滿雖不是直接受益方,但關系在一次次接觸後越疊越親密。
春滿雖不是社牛,但極其不喜歡駁人的面子,不方便擺架子站在走廊等人出來跟自己打招呼,便在房嘉恺的邀請下,擡步進了包間。
成年人不管熟不熟,有多熟,場面話說起來永遠是那幾句。春滿得心應手地互動時,不免注意到朝自己看來的趙華緻。
他并沒有插話進來,表現得跟春滿完全不熟悉,春滿無暇猜測他在想什麼。
在房嘉恺讓服務生再搬把椅子、加一套餐具時,春滿維持平靜的體面,及時制止,說明:“不用。朋友還在等,我得過去了。”
春滿跟幾個相熟的同事作别,自始至終沒有跟趙華緻産生眼神對視和言語交流。
退出包間時,春滿才真正看清趙華緻那道不知是不是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這種被審視的感覺,讓她再次置身于春天星恒團建時。
那一天,春滿經常能留意到趙華緻在觀察自己。
但他表現得太過自然,春滿始終沒聯系到自己身上。
房嘉恺在團建結束後告訴她,趙華緻履曆如何輝煌,手腕城府都不缺,凡是他看中的,很難有失手。
春滿一直覺得像趙華緻這種階層的人,不該和自己産生交集。
但事實上,她看走眼了。
心裡記挂着趙華緻那眼神,春滿整頓晚飯都吃得魂不守舍,好在朋友粗神經大大咧咧的,并沒有在意和怪罪。
-
接下來幾天,春滿一直躲着趙華緻。
直到七夕節這天,春滿陪同滿郁去赫京大廈做直播,兩人才真正見了一面。
經過這段時間的公關,滿郁的口碑已經徹底翻轉,并且有了更高的關注,直播間預約人數創下新高。
春滿擔心團隊手忙腳亂有疏忽,跟着一起去幫忙。
“你跟趙總不是挺熟嗎,替媽媽去問問他什麼時間方便,我們一起吃個飯。”滿郁聽說趙華緻從不參加工作以外的聚會,便讓春滿以私人的名義提。
“有必要嗎?”春滿擰着眉,下意識是拒絕。她知道自己提,趙華緻一定會答應,或許還是推掉什麼正經工作來吃這頓飯。
一想到這種可能,春滿便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幫了你媽這麼大忙,這頓飯我們是要請的。”滿郁不明所以地對春滿強調。
春滿敷衍地應下:“好吧,我去問問,你别抱希望。”
開播時間在即,滿郁沒來得及跟進春滿的進度,便去跟團隊對今晚的流程。
春滿适才松口氣,司法館開業的消息還沒有告訴他,如今又要邀請他吃飯。合情合理的接觸,對春滿而言,卻十分棘手。
晚七點鐘,滿郁以飽滿松弛的狀态正式開始直播,再大的場面她都不會怯場。
春滿和幾位助播小助理待在鏡頭外,飛速滾動的彈幕氣氛和諧,左上角不斷飙升的直播間人數鼓舞着每一個人心潮,連日來坐過山車般驚心動魄的遭遇得到了最踏實的撫慰。
直播臨近尾聲,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春滿偏頭留意了一眼。
趙華緻極其低調地出現,跟離得最近的運營經理說話。赫京是他的主場,他在這裡有遠超任何人的閑适自在,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場讓人生出一種很難放松的緊繃感。
春滿不動聲色地挪遠,她想出去待會兒,但他堵在門口,春滿隻得退到最裡面被隔出來擺貨物架的小倉庫。
高漲熱鬧的直播氣氛遙遙地傳進來,春滿打量周遭逼仄的環境,在心裡問自己至于嗎。
就這麼害怕面對趙華緻嗎?
自我逃避地待了五六分鐘,春滿一咬牙,決定還是回去吧,總不能一直不見。
結果剛要去掀挂在倉庫門上的布簾,有一隻手先于自己的動作,把簾子撩開。
直播間打光燈将整個房間照得異常明亮,那光亮從趙華緻後背投來,刺得春滿微微眯了眯眼,她把心髒漏跳一拍的慌亂一并藏在這一瞬的不适應中。
趙華緻沒有紳士地避讓,徑自跨步進來,米色的布簾擦着他的後背逐漸垂落,隔絕了倉庫和外面兩個空間。
方才趙華緻進入直播房間後第一時間便注意到春滿,她隔着直播手機坐在滿郁對面的位置,眼底湧動着對母親的崇拜。等趙華緻跟旁邊人說幾句話再看向她的方向時,那位置空空如也,春滿這個人如同從房間裡蒸發掉似的,四下尋找時,隻看到那道落荒而逃鑽進布簾裡的身影。
“進來找東西?”趙華緻問。
“沒,随便看看。”春滿聽到布簾外滿郁跟直播間的粉絲說感謝語結束直播的聲音,聽見滿郁跟小助理說話,問她去哪裡了,順勢跟趙華緻作别,“我媽在找我,我先出去了。”
趙華緻沒動作攔她的去路,隻淡聲問:“我聽說司保館後天開業,你不打算邀請我參加嗎?”
春滿頓步,垂在身側的手虛虛地攥了幾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在網上了解到那天你要出席一場很重要的交流會,所以不想耽誤你時間。”
之前為了公關滿郁身上輿論,已經耽誤了他很多精力。
“該如何安排行程,我有自己的判斷。”趙華緻如是回答,口吻氣場更接近于領導者。
從江鎏在姜早早那裡翻車,到他在謝開陽刺激下自亂陣腳,再到得知春滿一反常态遲遲不邀請自己參加開業儀式,趙華緻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從他高頻率地介入她的生活,自爆般把一個個和她的交集公開,他便不懼怕今天的到來。
他需要且願意讓她發現這個鮮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