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浪猙獰地扣住他的腳踝,他已經徹底異化,黑色的瞳孔中射出陰毒的恨意。
姚浪力氣極大,他扣住的腳踝處被捏出了鮮紅的指印,紅印逐漸變紫,麻木的痛感從腳上襲到了孔蔓生的天靈蓋。
“别……想走。”
姚浪龇着牙,哪怕他已經失去了意識,“跟我……一……起……死在這裡。”
維克多立即轉頭撞向姚浪,可惜他力氣太小,角都沒有長完全,姚浪雖然被他頂得退了一步,手上的力氣絲毫沒有松懈。
濕滑黏膩的血液從他幹瘦的枯手中湧出,被拽翻在地的孔蔓生騰起另一隻腳踹在姚浪臉上,姚浪五官被踩得貼平在孔蔓生的鞋底,但他不僅不放還攥得更緊了。
地平線變成了微微的橘紅色,再過不到一分鐘日光就會從那裡升起,小鹿急得咬住姚浪的手腕,可惜食草動物犬齒不發達,還在發育的咬合力絲毫不能讓他吃痛。
維克多瘦削的臉頰被淚水打濕,他看向孔蔓生,卻發現對方并沒有惱怒怨恨,反而溫柔地回望着自己。
孔蔓生撐住身體爬了起來,面龐勁風拂過,門裡沖出一個線條優美肌肉力量十足的身影,陳芳梓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撞了過來。
姚浪被陳芳梓撞得一歪,拽住孔蔓生不松的手臂關節發出危險的碎裂聲,他終于哀叫連天,五指一顫脫開了腳踝。
見勢維克多也頂住姚浪的腹部把他往遠離門的地方推去,一大一小兩隻鹿架起這隻異化的怪物猛地朝花田外奔去。
“芳梓!”
孔蔓生朝着遠去的鹿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他自己的後領處卻探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擁住他的脖頸,往逐漸縮小的門扯去。
門消失的刹那,四周環繞起最初進入遊戲播報規則的那個女聲:恭喜玩家孔蔓生、徐非弋、歐洪濤、李飛、胡莉莉通關規則遊戲《黑色向日葵》,遊戲評級★★★☆,鈴蘭發放中,請領取獎勵卡後自行查看。
孔蔓生四仰八叉擺成大字平躺在地上,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也跟着一起留在了那個遊戲世界裡。
陳芳梓為什麼要沖出來救他呢,明明已經通關了,她都走到門口,隻差臨門一腳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中。
為什麼呀……
餘光中一雙光看皮質就知道很貴的短靴停在了旁邊,那是徐非弋的鞋子。
逆着光徐非弋居高臨下睨着表情空白的孔蔓生:“沒能救下陳芳梓,很難受吧?”
他就像一個久居地下不見天日的魔鬼,一聲聲糅雜着緻命蠱惑的呼喚從他淡色的唇邊誦出。
“如果剛剛……能把她抱住就好了。”
孔蔓生臉上籠着一層高山雲霧般的寒意,“你想聽我回答什麼?”
這種狀似疑問其實肯定的發問?
空氣中冰淩閃動,孔蔓生冷笑,如果不是曆經生死他多少對這人的品性和道德水平有點了解,一定會一拳揍在他那張價值不菲的臉上。
但,那又怎樣?
孔蔓生緩緩坐了起來,他撣掉背部的灰塵,腳腕上被姚浪攥出的傷口在從遊戲之門出來後就已消失不見。
“你不是新玩家,可你謹慎得過分,讓我猜猜你為什麼這麼謹慎?是真的不想觸犯規則還是說……你和老歐其實一直在試探這個遊戲的邊界規則在哪裡?”
孔蔓生不帶任何情緒地質問。
這種試探或多或少延緩了他們離開遊戲的速度。
也許他們本可以全身而退,但這種希望寄托于一個人身上,壓力也會全部堆積在這人的身上。
“所以,為什麼問我難不難受?”
他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揣測是否沒有根據,也不在意是否會令對方不快,畢竟,在刺痛别人這件事上,這位站在他面前的徐非弋先生天賦異禀。
徐非弋饒有興趣地望着對方,看來最初對于這個人的評估需要修正。
他以為以孔蔓生的道德水準而言沒有拯救同伴的痛苦會讓他逃避現實,進而轉移罪惡感指責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通關遊戲,這樣陳芳梓說不定不會變成鹿,更不會被留在那個鬼氣森森的遊戲裡。
他遇到過太多這樣的新玩家了,他們總認為老玩家是有義務把所有人安全地帶出遊戲的,如果做不到,一切就都變成老玩家的錯。
畢竟他們是新人,誰也不會要求一個不明就裡的新人承擔起這樣的責任。
但孔蔓生不同,他的惱火來源于——徐非弋有什麼資格試探自己?
“吃糖嗎?”
徐非弋從口袋中掏出一顆水果糖丢過來,孔蔓生擡手接住。
“我不愛吃橘子味的糖。”
孔蔓生的聲音依舊淡漠,但他還是把糖塞進了外套口袋。
徐非弋攤開手掌很無辜地歪頭:“那就沒辦法了,我隻有橘子味的。”
他擺擺手向孔蔓生道别,眨眼就消失在了遊戲廣場裡。
孔蔓生也向另一頭走去,他轉身,一個年輕的漂亮姑娘正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