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長達兩分半鐘的數落，原來倪狻這種高冷話少的男人擠兌起人來一點也不遜色。

“你腦子是熨鬥燙過了嗎褶子都沒了，這麼明顯她們都抱團了你都看不出來？”

怪不得徐非弋會憋笑，原來他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通輸出的威力。被罵的孔蔓生隻能尴尬地摸着鼻子嘿嘿笑了兩聲：“那又怎麼确定她們的通關規則不一樣呢？”

“她們一點都不急啊。”倪狻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啊？”孔蔓生屬實沒料到理由竟然這麼簡單。

“所以我們也不用急，既然總有人能通關，那這個遊戲一定不是必死的局。”倪狻勾起唇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女巫很滿意玩家們按時拿到了她要的花草茶原料，她興緻盎然地繞着孔蔓生轉了一圈，又面向所有人：“現在隻要你們去廚房把茶煮好，等我品嘗完了才會告訴你們老婆婆的下落。”

“啊，”她補上一句，“最早煮完的人可以得到最多的糖果哦，你們應該知道放草藥的順序吧。”她低沉地咧開嘴，發出嗬嗬的笑聲。

什麼叫他們應該知道啊，孔蔓生完全不知道好嗎，他走進廚房試圖翻找與花草茶有關的線索。

“媛媛。”徐非弋親熱地喚了一直悶悶不樂的金媛媛一聲，女孩一抖有點慌張地擡起頭：“幹嘛？”

“别那麼緊張嘛，我又不吃人。”他湊上來攬住金媛媛的肩膀，順勢展開指尖在女孩單薄的臂膀上握了握，這動作擱别人身上是鹹豬手，但他做卻無比自然不帶一點亵渎之色。

“煮茶的順序還得靠你啊。”他眯着眼看向金媛媛，金媛媛頭一偏：“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想走，才發現徐非弋鎖住她肩膀的手不松不緊卡得正好，既不會讓她難受也讓她脫身不得。

“你！”金媛媛一排光潔的牙都要咬碎了，“潘姨，還有那誰，我們自己商量。”她們仨走到一邊小聲嘀咕起來，文偉斜眼瞄了赫正一眼，後者一愣，不情願地也跟了過去。

“那個，我來給你們幫忙吧。”赫正猶豫着說。文偉怕金媛媛在配方順序上做手腳，又不想讓她第一個完成煮茶的任務，就把赫正支使過去監視三人。

赫正硬着頭皮加入，三位女玩家敵視着來人，最後還是給出了一張配方。“之前在圖書館裡《綠魔法》上有記載，應該就是這個。”

她伸手還沒來得及拍在徐非弋手上，卻被文偉一把搶了過來，“赫正，這配方有問題嗎？”

“沒，沒什麼問題。”赫正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文偉也不點穿，“既然沒啥問題那你去配吧，咱幾個把這個最好的機會讓給你。”

赫正被他推得一趔趄差點摔倒，他不敢發怒，拿着配方猶猶豫豫往竈台邊走，他一步三回頭顯得萬分不情願，但對上文偉冷酷的眼神又隻能緊了緊手臂慢慢靠向爐子。

明明赫正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尊石雕，孔蔓生卻覺得他緊繃的肌肉十分用力，仿佛故意聳肩瑟縮成一團似的。

就在他把茶壺準備好後文偉突然闖了進來，他用手肘把正在抓草藥的赫正頂開，金媛媛急得大叫：“你幹什麼！先來後到你懂不懂？”

“我就是最先來的，小妹妹。”文偉扯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接着又轉向赫正，“你敢騙老子！”他粗魯地一揮手把人高馬大的中年人扇翻在地。

故意裝出一副不想去的樣子，好讓文偉不敢嘗試第一個煮茶，想必他早就和金媛媛她們商量好了如果文偉真的把他推出來第一個蹚雷，就假裝順從，等拿到了最多的糖果後再與她們平分。

文偉按照配方把草藥依次加入壺中，不多時花草茶的香氣飄了出來，女巫品嘗過後十分滿意地點頭：“唔，不錯。”接下來其餘人也依次按照同樣的順序配好了茶，女巫嘗過之後卻沒有再點評。

“你們幹得不錯。”年幼的女巫心滿意足地咂咂嘴，“為了獎勵你們給我帶來了一頓美妙的下午茶，我決定……”

“把第一個煮茶的人變成老鼠！”她臉色驟變面皮下龅出一排排尖銳的牙齒，清秀稚嫩的面容皺縮成一張虛浮的紙皮，女巫的身體在極速縮水，坐在她腿上的貓身影卻陡然變長。

黑貓落地暴漲成妙齡的女郎，她伸出手掌淩空抓向文偉，掌心現出一枚奇怪的黑色印迹，似乎是痣連成的不規則三角形。文偉想跑，大門卻轟然緊閉，黑袍女郎尖銳的疊音從四面八方湧來，一時間竟聽不出到底有幾人在說話。

“你竟然敢配錯我的茶！”層層疊疊的聲音刺得衆人耳膜生疼，孔蔓生連忙捂住耳朵抵抗這詭異的嘯聲。

“不可能！”文偉極力辯駁，“他們明明跟我是一樣的順序。”他突然醒悟過來，并不是完全一樣，其他人都是放好草藥再加水煮茶，他則是把草藥放進了已經裝水的壺裡，那是赫正準備好的茶壺。

“你害我！”他撲向赫正，赫正吓得抱住頭。文偉撲到空中的身影越來越僵硬，金燦燦的糖殼半流動着從空氣中浮出，他就像是年畫糖中的竹棍一樣往鍋裡一沾，一下子就被滾燙的糖漿裹成了一塊琥珀糖。文偉被燙熟的慘叫也一并封進了糖漿中，滴落的糖液香氣撲鼻，孔蔓生從未聞過如此香甜的糖味，仿佛是最新鮮的水果被焦香熏透，又榨出了迷人的汁水，霎時間腦海中一個瘋狂的聲音在叫嚣着，要是能吃上一點就好了，一點就好。

玩家們癡迷地看着已經逐漸僵硬的“糖人”，這令人着魔的香氣竟然引來了幾隻毛色間雜的老鼠，女巫一個匍匐又變化作黑貓，朝着老鼠撲了過去。

黑貓蹿過的路上多出了一顆顆圓形的糖果，不多不少正好十顆，孔蔓生撿起所有的糖時黑貓已經追着老鼠消失在走廊盡頭，城裡果然沒有貓，貓就是女巫。

“快走！”徐非弋突然道。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赫正驚得話都說不圓了：“這糖竟、竟然是這麼做的？”

黑貓跑過的走廊浮在黑色虛空之上的寶藍色地闆正搖搖欲墜，最靠近他們的那塊已然崩塌。奇子怪叫一聲朝着門口就奔去，衆人也趕忙跟着逃了出去，“你們先走。”孔蔓生回頭見艾艾誠惶誠恐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又折返回去拉她。

最後一塊地闆崩塌之時，孔蔓生離門口還有兩步距離，腳底一空兩人瞬間失重，他看着地面在眼前極速升高，四周濃郁的黑暗撲面而來。就在黑色沒過頭頂之際孔蔓狠狠地撞到了實體的側壁上，這一撞幾乎把他撞得眼冒金星，但艾艾還牢牢被他抓在手中。

他沒有繼續往下墜，地闆邊緣探出半個高大的身影，徐非弋伸手揪住了他手臂。“快來幫忙！”金媛媛大吼一聲，衆人七手八腳把兩人從黑不見底的深坑中拖了出來。

“謝了，老徐。”孔蔓生抹了把冷汗，下落瞬間的驚悸不斷沖擊着他的心房，好久才平複下來，要不是徐非弋身手矯健恐怕今天自己和艾艾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不客氣，”徐非弋笑道，“反正糖還在你身上。”

孔蔓生：“……”

返回美術館已經是第九天早上，展出的規則果然再一次變化。

Am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