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一束追光燈亮起的時候孔蔓生野獸般的直覺在腦中拉響了,空氣又變成記憶中讓人恐懼的凝膠狀模樣,虹彩蓦然升起,視天使來了。
“刺啦”——
畫布被剌開的瞬間孔蔓生把唐開和湯雅芙潘自珍擋在身後,倪狻優雅地拈起刀尖對準視天使,仿佛他不是在與怪物搏鬥,而是閑來無事修剪一下自家已經茂盛到失去造型的植物一般。
凄厲的尖嘯如同躲避球在閉塞的空間中彈來彈去,被劃破的畫作忽然展開變成一張寬大的畫布攪擰上了倪狻握着剪刀的手,倪狻連忙脫開,在畫布把他的手臂絞碎前抽離出來。畫布仿佛被剝了皮的蛇扭曲着絞緊了傷害它的剪刀,破碎的刀口邊緣滲出了紫黑色的液體,就好像在流血一般。
凝膠狀的空氣乍然稀薄,孔蔓生連着喘了好幾口氣,倪狻的臉色有些發白但看上去沒有受傷,唐開睜開淚眼朦胧的雙眼不敢相信似的看了一圈:“畫沒了?我們把它弄死了?”
“看來是這樣呢。”徐非弋道。
這一次不僅僅是畫上的視天使消失,連同畫布也一并不見了蹤影,看樣子剪刀劃傷畫布已經傷了它的本體。
離開展廳時工作人員的臉色極其冷淡,甚至可以用嫌惡來形容,孔蔓生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至少現在他們發現《視天使之歌》不是不可戰勝的了,比起千辛萬苦去找女巫拿糖,剪刀這玩意兒來的輕松多了。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下一個。”赫正急切地說道,如果不趁着視天使受了傷盡快把卡打完,不就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嗎。
果然,接下來了展廳中原本布置在牆壁正中央的高大畫框中空空如也,被破壞的《視天使之歌》再也沒有出現。“打完這個我們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務。”赫正看着手中已經集了六個卡的參觀券。
最後一個展廳是Kl展廳,原定于16-17點展出的《視天使之歌》已然被毀,工作人員心不甘情不願地為衆人把章蓋上。“請各位參觀者往展廳另外一側的走廊,您即将結束本次的觀展之旅,祝您生活愉快。”她擡手指向另外一側的走廊,畫毀了展出也沒有必要繼續,工作人員甚至敷衍到五分鐘的滞留時間也不再做要求。
打完卡唐開無比輕松朝着出口走去,走廊上雕像安靜地伫立,對上最前方的雕像時,唐開腳下一頓。“小孔哥,以前這個位置放的雕像是長這樣的嗎?”
孔蔓生就在他身後,他擡眼的同時一道陰影從雕像的臉頰上拂過,明暗變換快得如同它眨了下眼睛,“唐開,小心!”孔蔓生拽住唐開的手臂飛快後退,展廳出口的門應聲緊閉。
裡入口最近的赫正和奇子見勢不對就想撤,卻見門外工作人員嘴邊一抹詭笑,亮光被兩扇漆黑的門頁趕了出去,時間正好下午四點整。
孤獨的射燈驟然亮起,畫框中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嚴絲合縫的畫布,一瞬間空氣好比炸開了鍋的濃湯,極速翻湧起來。那團不知名的眼球聚合體從空氣的裂隙中出現,千百隻黑白分明的眼球畫着圈轉動,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倪狻身上。
視天使是記仇的,窒息來得很快,孔蔓生感覺自己肺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掌大力擠壓,要把肺泡中最後一絲空氣榨幹。糖放在貼身的口袋中,他伸長手指去夠原本很輕易就能貼到的褲縫。
艾艾憋紅着臉往自己的腰側摸去,為了以防萬一隻能穿禮裙的她把糖用紙包好夾在腰側的拉鍊内,這件事沒有别人知道,她隻告訴了自己的愛人。
可現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沒有了紙包,艾艾慌了,為着憋氣而漲紅的臉頰卻因失血而變得蒼白,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明明穿上禮服後她還再三确認過的。她絕望地轉向奇子,男友卻低下頭在口袋中慌亂地翻找着什麼。
奇子面上一喜,連忙掏出一顆糖來,那顆糖用熟悉的紙包裹住,封口處還有一行輕微染成紅色的拉鍊夾過的痕迹。
窒息讓孔蔓生腦中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他看到了老趙,又看到了許多同事,他們圍着他親切微笑,老趙拍了拍他的肩,“你個臭小子。”接着畫面一轉許多碎片式的場景走馬燈一樣回閃,一輛已經損壞到看不出原樣的白色SUV,駕駛室中泡在血裡的女孩子緊閉雙眼,孔蔓生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聽到有人在嚎哭似的唉聲歎氣。
“唉——”
“唉——”
艾艾不見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閉的大門依舊未開啟,視天使已然離開,劫後餘生的唐開蹲在地上大口喘氣,金媛媛則半跪半坐着努力在平複心情,奇子面色蠟黃,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球目光渙散,他似乎意識到女友消失了,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