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每家每戶都以自家的女兒能嫁給山神為榮,隻有麗娟家不一樣,她的老母親為此哭瞎了雙眼,麗娟自己也試圖出逃跑過但被村民們又抓了回來。被綁上花轎的時候麗娟唱的正是這首歌,“白花花山山花不開,姑娘坐轎轎過田崗,碰上那個……”
“所以吳萍就是麗娟?”孔蔓生問。
“我們也不知道,不敢信。既然沒能找到吳萍的家人隻能把她火化了骨灰撒在蘆花河裡。”倒也不是餘春生不尊重遺體,隻是吳萍這事處處透着詭異誰也不敢留她個全屍,不如一把火燒了幹淨。
之後廠裡還鬧過一些怪事,雖然不嚴重但也請了薛神婆鎮壓,隻是前不久的何愛紅和金鳳霞出事,一下子把餘春生拉回了兩三年前吳萍出事的那個夜晚。
“肯定是吳萍的冤魂作祟,我對不起她啊我不該燒了她的遺體。”餘春生一把渾濁老淚泣不成聲,白花花山正是吳萍故鄉的那座據說住着山神的大山,何金兩位女工又不是那兒的人,無緣無故開始唱同樣的歌不是吳萍作祟還能是什麼。
聽完他的叙述包甜甜的臉色變得尤為古怪,她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住了口,孔蔓生注意到她的異樣,“怎麼了,甜甜?”
“我怎麼覺得這故事我在哪裡聽過?”包甜甜猶豫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也不奇怪,古來什麼山神河伯、妖精鬼怪之類的‘神明’娶親大多數就是這個套路,獻祭妙齡女子以示虔誠,實際上就是一種殘忍愚昧的人祭制度。”倪狻道。
包甜甜深以為然,“太可惡了,這什麼畸形的風俗!怎麼就能假定山神性别男的愛好女呢,萬一獻兩個精壯男子人家山神更高興呢?”
孔蔓生:“……”徐非弋我找到你私生女了,她腦回路跟你一樣山路十八彎。
吳萍曾經居住的宿舍早已人去樓空,她出事後其他女工也不敢住在這間房裡了。房間裡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木桌,蓋在桌面上的玻璃下還壓着幾張女工們的合照,照片上朝氣蓬勃的女工們梳着麻花辮身着的确良襯衣和碎花裙子站在棉紡廠門口笑靥如花,吳萍也是如此。
吳萍的床鋪牆上貼着她喜歡的歌星海報,海報上英俊的男歌星扯着敞開的夾克領口比出一個熱烈的笑顔,正是那個時代大多數年輕妹子夢中情人的模樣。吳萍與其他女工沒什麼不同,她也向往着這些逐漸流行起來的新潮事物。
“她要真的是七十年前嫁給山神的麗娟,她得多少歲了呀?”包甜甜滿腹疑問。這也正是孔蔓生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是吳萍真的是麗娟那她被送上白花花山後又是怎麼一個人逃出來的?不老不死這些年麗娟改名換姓來到蘆花口當起了紡織女工,卻為什麼又毫無征兆地發了瘋呢?
唯一讓孔蔓生還有點欣慰是這一次遊戲給出的時限很長,棉紡廠明年才會拆除,這到過年還有兩三個月。
“嗯?”柳宿莘低低發出一聲疑問,“這個吳萍沒有什麼個人用品?”吳萍的床上還放着她的舊衣服和一些餐盆雜物,餘春生雖然把人燒了東西卻還留着,想着要是以後吳萍的家人尋來也好給她立個衣冠冢。
柳宿莘打開吳萍用來裝小物件的餅幹鐵皮盒,裡面針線紐扣折疊剪刀電筒電池一應俱全,已經停走的海鷗表疊放進透明塑料袋裡纏好,甚至還有一隻鏽蝕得花紋都斑駁了的綠格子口琴,卻唯獨沒見過女孩子用的香皂洗頭膏雪花膏和蛤蜊油之類的個人洗護用品,放在床下的搪瓷臉盆裡也沒有牙具口杯,好像她完全不用這些東西一樣。
“你們清理過吳萍的東西?”柳宿莘起身道。
“沒有啊,吳萍出事後其他人都搬走了,她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再說了遇上這麼離奇的事兒誰還敢碰她的東西啊,我給打包後用床單包着全堆在床上了。”餘春生也是不解。
“啊對了,她們宿舍的其他女工也提過一嘴,吳萍從來不和其他人一起去水房洗漱,也沒見她怎麼買過頭油痱子粉之類的。”餘春生想起來了,先前女工們抱怨過夏天宿舍烤透了熱得跟蒸籠一樣,就是往洗澡水裡加花露水也不解涼。彼時她們就會洗了頭穿着汗衫綿綢褲一起坐在操場上等夜風把濕哒哒的長發吹幹,正好消解一點夏天的暑氣。
但吳萍從不參與其中,她身上好像永遠都是幹爽清潔的樣子,不會像其他女工一樣被汗水泡得黏黏糊糊。與吳萍要好的女工還問過她是不是悄悄摸了冰片粉,吳萍壓根兒答不上來。
“她、她不是根本就不會出汗吧?”包甜甜被自己的推測弄得有點結巴,但孔蔓生很清楚她想要說什麼。
隻有死人才不會出汗,因為她沒有新陳代謝。